“圣旨到！”</p>
我和杏儿跪地迎旨，我听着那圣旨，淡定的很。 可杏儿这个小丫头就没那么淡定了，瞧那小眼圈红得，像只小兔子似的。七垣的旨意就是让我闭门禁足，削减一定的用度，在我看来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可在杏儿他们这些侍婢眼里，这就是天塌了。</p>
“禁足，罚俸，咱们主子是失宠了嘛？”</p>
“嘘，怕是要失宠了。”</p>
“那我们，是不是要？”</p>
“你们胡说什么！主子失宠只是一时的，皇上对我们主子可是一往情深的！”</p>
我眯着眼，听着杏儿在外和那些婢女们争吵，觉得有些可笑。不过就是一时禁足罚俸，跟失宠有什么关系。这后宫里的人真是可笑，难道这些物质上的东西，就算是恩宠的表现了？听外头几个婢女的意思，怕不多久就有人要跟我辞行，去跟着新的主子了。后宫之人，都是如此趋炎附势，我早知道，倒也无所谓。不如说，走几个更好。那些不忠于我的、势力小人，走了就干净了。</p>
“主子，她们这么说，你怎么也不动怒？”</p>
“杏儿，这种事，后宫里还少么？何必为了她们这班人动气，气死了你自己，她们又不会少根毫毛。乖，她们要说就由着她们去说，她们要走，就由着她们走。”</p>
“是，主子。”</p>
我想的不错，不过两三日，已有好些太监宫女跟我辞行。有些去了凰栾那儿，有些去了容贵人那儿，还有些去了肃才人那里。我差杏儿去查过，那几个去肃才人宫里的，竟原先都是从她宫里出来的。这个眼线安插的，倒是明目张胆。</p>
“你怎么还优哉游哉的喝茶，你都不知道眼下自己是个什么处境？”</p>
凰栾知道了消息，风风火火的就赶来看我。</p>
我笑了笑，替她倒上一杯卢公公带来的大红袍。</p>
凰栾见我不着急，她干脆也就不着急上火了，端起茶喝了一口，眉头就松开了。</p>
“我只当你失了宠，可今日喝到此茶才知道，你这哪儿是失宠，明明是恩宠正浓。”</p>
“嗯？难不成这茶有什么说头？”</p>
“那是自然，这茶可是前两日才进贡来的，听说只有皇上那儿有，你可是后宫里的第一份。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失宠了啊。”</p>
“还是你聪明，不像一些愚人，见了眼前的这点事情，就已经树倒猢狲散。”</p>
“对了，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近日从你宫里出来的太监、宫女人数那么多，你这儿还有几个服侍的？若是人手不够，我给指两个过来。”</p>
“不，走得多倒是好事。”</p>
“嗯？”</p>
凰栾何等聪慧，一眨眼就明白过来。</p>
“也是，若是不忠的、心思多的，留下倒不如走了干净。”</p>
“正是。”</p>
凰栾陪我说了会儿话，又给我拿了好些东西来。</p>
“本想着你被罚了俸禄，日子过得清苦，拿来给你渡难关的。可来了你这儿才知道，你这日子过得比我们好太多了，这些东西你根本不需要嘛。”</p>
“那你拿都拿来了，难不成，你还劳心劳累的，再搬回自己宫里去？”</p>
“就你贫嘴，好了，我走了。”</p>
凰栾很是聪明，她明知道我这次是因为什么被禁足，却一句话也不问。这是明哲保身的最好态度，既关怀了被受冷落‘心灰意冷’的我，又没让自己惹祸上身。</p>
关于漯河散，我又仔细的查看了医书和毒草集。这种毒很是致命，只要一丝半点就足以让人毙命。服食下去之后，大概有两到三个时辰的时间。人的身体会渐渐变得无力，失去平衡，指甲和嘴角会显现出一层淡淡的青色。中毒之后，五脏会一一破损，导致内出血，最终失血过多而亡。</p>
也就是说，文才人中毒的时候正好是和我一起在御花园的时候。这个，很糟糕啊。虽然说当时我们身边都有宫女在，可我和她有单独坐在一起的时候。这点上，说不清楚。</p>
而且昨日卢公公带着人来搜查过我宫里，确实没有找到任何跟漯河散有关的东西。但也不能百分百放心，如果此时有个人站出来，睁着眼说瞎话，说见过我调配、或者见过我从哪儿拿草药，就糟糕了。</p>
我仔细的回想，从见到文才人开始的一丝一毫细节都没有放过。我忽然想起她向我行礼，而我伸手虚扶过一下。那时，她手上的指甲似乎已经有了青色。那么就是她到御花园之前，就已经遭了人家的毒手。</p>
可她之前去过哪儿呢？</p>
我被禁了足，不好出入，一切与外界的交接都交给了杏儿。这天晚上，我还在苦苦思索，杏儿忽然带了一张黄色的纸条来。神神秘秘的，让我赶紧看看。我拿到手里打开一看，有些意外。写纸条的人，是容贵人。而纸条之上除了御膳坊、容贵人几个字以外，再无其他。难不成，文才人去御花园前，竟是去了御膳坊？那御膳坊可是人多眼杂，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她不对劲。</p>
可是，我没办法去查，我宫门口都有侍卫把守。只有杏儿出的去，可我担心杏儿不仔细。</p>
我捏着手里的纸条，计上心头。这个容贵人怎么说也算是有求于我，而且她既然拿了纸条来，就代表她已经趟了这趟浑水，那么我便让她替我去询问。一来表面上，她和我关系很是一般，二来她那清冷低调的性子不会惹人注意，三来，我相信她定是个仔细谨慎的人。毕竟是月清秋手底下的，应该靠得住。</p>
我将那纸条反过来，将我的意图用蝇头小字写于其上，并且加了密，托杏儿带出去给容贵人。</p>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容贵人就回信了，信上只一个字。一个娟秀，端正的好字。</p>
“主子，你这纸条上写的都是什么呀，我怎么看不懂？”</p>
杏儿拿着纸条，端详了半天，也没看明白。</p>
我笑着伸手点了她的鼻头。</p>
“瞧见边上写的数字了么？依照那数字，从每行里数出字来念。”</p>
“哦~原来是这样，主子真聪明。这样哪怕被人家看见，也不怕泄了秘密。”</p>
这哪儿是聪明，是间谍片看得多了。</p>
今夜是那文才人的丧事，因她没有盛宠，所以丧事很是简单。杏儿告诉我，这样的才人死了，跟宫女死了差别也不是很大。就是用白布遮盖了，放进宫里的棺椁，然后用车马将尸身运回本家下葬。只有到了贵妃、皇后级别的，才会有风光大葬，才可以入葬皇陵。因为文才人不论怎么说，还是个才人，是有品级的，所以会给她的家里人发一些银两，用以安抚。</p>
我有些倦意，却又不困。就这么呆呆的坐在窗口，瞧着窗外，也不知道自己在瞧些什么。我大约只是心里有些感叹，感叹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年级轻轻就这么死了。这大好的世界她还没看多少，这后宫里的荣华富贵也没有享受到。甚至连七垣的面，也未必看清过。就这么一卷白布，躺着出宫了。也不知道，她的爹娘看到女儿的尸身，是怎样的心情。世上最痛的，大概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吧。我咬了咬唇，想起文才人那双如同小鹿一样的眼睛。就算是只为了洗清自己的清白，也要查个水落石出。文才人，你定不会白死。</p>
一夜多梦，梦到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片段。我早上起来，只觉得头又疼又重。我软软的靠在床上，觉得眼睛酸涩的狠。我揉了揉眼睛，忽然想起梦里出现的场景。梦里，文才人坐在我跟前，端着茶盏抿了一口，随后用了一小口的点心。这个场景格外清晰，可我却不明白这代表什么。</p>
我左思右想，没有结果，只好作罢，安安心心的又睡了个回笼觉。等杏儿来叫我的时候，我已经睡到日上三竿了。今日杏儿拿来的是一叠花生酥，宫里的花生酥做的很好。香甜可口，又不黏牙。而且这花生酥里，还有馅料。我突然想起以前，我每次吃花生，再喝牛奶都会拉肚子的事情。到了这儿，似乎就没这个毛病了。</p>
嗯？！我忽然放下手里的花生酥，浑身一震。</p>
我知道了！</p>
我知道那个梦里的场景是什么意思了！梦里文才人在我这里用了茶和糕点，可吃的很少。难不成她在去御花园前，就吃过东西了。所以来我这的时候，腹中并不饥饿。那么，她中毒就一定是在御膳坊里，或者是吃了御膳坊的什么东西。我突然想起了那个和她要好的太监小金，处在文才人的位置，做什么吃什么都应该会万分小心才对。那么只有一个人给她的东西，她会想也不想的就吃。那个人就是御膳坊帮着她，对我食物里放东西的太监小金。试想一下，一个和你亲梅竹马，甚至关系暧昧的人。从他手里拿了什么给你吃，你一定不会有任何防备。</p>
我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立刻写了纸条，让杏儿带给容贵人。无论如何，我得亲自问问那个叫小金的太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