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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装修公司的人简直就是农民工出生,说不定农民工都比她们更懂艺术,如果我不说的话,恐怕他们就得把这里搞成田园风格,并且还是中华田园不是欧美田园。客人到了这里恐怕会觉得自己不是来喝咖啡的而是来摘大白菜的。地球人啊,还真的不是很懂艺术。”

    我用白眼告诉他我并不想跟他争论什么叫艺术。“这些都是外在不要太在意,硬件搞上去了软件跟不上你这店也得说拜拜。”

    “咖啡豆什么的早就选好了,只等着交钱提货呢,杯具也看好了。跟你说啊,那种杯子最适合你了,纯白,特雅致,特装。到时候呢我还准备买个留声机放店里,再来几张唱片,恩,得是柔和的曲子,就是你听的时候特困的那种。还得养上一只猫,胖胖肥肥的那种,取个名字叫小乔。”韩飞停顿了一下,“恩等下得陪我去宠物店,买一只叫小乔的猫。”他揽着我的肩膀就往外走。

    我嫌弃地拍开他的手,“还要买一只叫韩飞的猪!”

    “有没有搞错?家里有了你这只猪已经够让人吃不消了,再养一只?就算咱家开饲料厂的也扛不住啊。”

    我:“……”

    买完小乔——它不叫小乔的,宠物店老板管它叫胖呆,Id上叫小帅,但是韩飞跟它一见如故,拉着它的小肥爪直打招呼,“小乔小乔你好啊,哎哟哎哟怎么又胖了?”

    我:“……”

    我磨着韩飞去了小吃街,就是离家里不远的那条,常年热闹到凌晨一两点。

    我这才觉得住在新市中心区域是多么地便利,我每天上班都不用打车,直接不行十几分钟就到了医院,下班穿过两条街就是韩飞的店,喝杯咖啡还不跟玩似的,不过前提是他不收我的钱。如果还想吃点东西就去小吃街,吃完后走着去人工湖散步,散完步走着回家。

    现在的新市春天还没有走干净,夏天又迟迟不来,就像少女生理期的最后几天,大姨妈跟便秘似的拖着一天又一天,就会不见个干脆。

    小吃街卖麻辣烫的小贩还舍不得拆台,等着像我一样爱吃麻辣烫的人多去光顾一下。

    我很喜欢看着食物在沸腾的锅里翻腾的样子,氤氲的热气给它带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显得那么干净纯洁,不过一切出锅之后,那些脏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不过即使我知道这玩意里面的寄生虫足够把我的骨头啃噬成马蜂窝,我还是会一点一点把它吃干净,并且放很多辣椒,把自己整得鼻涕一把一把地。

    那阵子肠胃炎,吃得清淡,肠胃炎好了之后韩飞还是不准我吃,今天买了小乔,他高兴,终于松口让我来吃吃麻辣烫。

    “韩飞,把辣椒灌给我。”我坐在油腻腻的桌子前,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大锅,口水都要掉下去了。

    韩飞在一边逗小乔,压根没有听见我说话。

    “韩飞,这只猫以后你养着啊,少带回家,我最看不得动物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了。”我踹了他一脚:“辣椒罐!”

    他鄙夷地看了我一眼,递了辣椒灌给我,“怎么没有一点爱心啊你,好歹它跟你同名同姓。

    我瞥了眼那只正冲我眯着眼睛打招呼的猫,朝它做了个鬼脸,“是不是我养一只叫做韩飞的猪,你就得每天和它同吃同住呀,还得每天抱着睡在一起,有爱心的人类?”

    “少爷我的帅,怎么是一只猪能够驾驭得了的?”他想了想,“至少也要是只狮子,那优雅劲儿,可跟我是如出一辙的啊。”

    “不要脸。”我塞了一个丸子到他的嘴里,“如果这只小乔每天给我做饭,给我洗衣服,我会考虑考虑对它好。”

    他摇了摇小乔的胖爪子,“它说它不稀罕。”

    “……”

    酒过三巡之后,韩飞喝高了,他踩在凳子上,拿着空酒瓶,一脸陶醉地开演唱会。而喝得不比他少的我,正板板正正地坐在凳子上给他鼓掌,边花痴地捧着脸喊着“啊刘德华我爱你。”边扒拉着他的裤腿说要签名……

    最后老板看不下去了,说要收摊了,叫我们赶紧买单走人。我从韩飞的口袋里掏啊掏,掏出钱包,豪气朝老板一扔,“给你支票,不用找了!”

    还是韩飞留着理智,他赶紧把钱包拿了过来,看上去挺清醒的样子,问老板多少钱,老板说三百。韩飞听了,挨个儿点了点一地的酒瓶子,觉得对数,于是从钱包里刷地抽出一沓钞票递给老板,“给!三百!”

    少说也有两千,老板激动得都快哭了。

    我和韩飞勾肩搭背地走在大马路上,后面跟着那只小肥猫胖呆,它到底是通灵性,知道跟着我们才有饭吃,毕竟看到了我们买单的时候那么大方。于是屁颠屁颠地跟在我们的屁股后面,我们走几步,它走几步,我们停下来休息休息,它也蹲坐着等着我们休息够。

    嘿哟,挺像我的嘛,聪明!我蹲下去拍它的脑袋,依稀看到了它嫌弃的小眼神。

    那天晚上的记忆也是破碎的,我不像韩飞,这孙子喝大了脑子会模糊,恐怕明天早上他醒来看见胖呆还会问我是什么时候买的。

    我省着最后一丝理智把他拖了回去。

    第二天他起床的时候,照着镜子纳闷地问我,“我脸上怎么这么多的擦伤啊?额头还肿了……”他放下了额前的碎发,挡住了那块红肿的地方。

    我倚着洗手间的门框,晕乎乎地回想,“我昨天背不动你……于是我们拖着你走……可能是你脸朝地被我拖着的吧。”我嘀嘀咕咕,又细细回想了一遍,不敢看韩飞要杀人的眼神,赶紧躲到了房间去。

    韩飞在外面恶狠狠地拍我的门,扬言要把我塞到洗衣机里面去体验一番过山车的快感。

    我等韩飞出门了才收拾好去上班,当人家昨天生产完的孕妇找到办公室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舒医生,那个小实习生几个意思啊,给我输液扎了四五针还没有找到血管,我手都被他扎成筛子了,怎么回事啊,当着我的面说我的小孩长得像块抹布,谁是抹布了,我家宝宝那么好看怎么就成了抹布了。你们医生就这个态度呀,这什么医院。”

    她那张营养过剩的脸被气得一抖一抖地,看着那一颤一颤的肉,和她还走不利索的腿,心里告诫自己要好好地和孕妇说话,她们是天她们是地她们是老大,我还得靠着她们吃饭。

    于是我绽放了一个天使般的微笑,拉着产妇大人坐下,“怎么回事,我一定会处理的,你放心,你的宝宝是我接生的,就跟我的亲儿子一样,谁说我儿子丑看我抽不死他!”

    产妇大人被我一番虚假的话说得没什么脾气了,把手背举到我面前给我看,“平时不是护士小姐给我打针的吗,今天怎么换人了?就是那个高高瘦瘦架着眼睛的男孩子,给我扎的。”

    “我的个亲娘啊。”我夸张地抓着那只手左看右看,大概已经明白了怎么一回事,我强忍着怒火和气地对她说,“放心,我一定调查清楚。”

    “那得当着我的面弄清楚。”

    “好,当着你的面弄死他丫的。”

    正巧这个时候小赵进来了,老远我都能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烟气,这小子一定是躲在厕所抽烟去了。

    这种味道我熟悉得很,以前觉得很酷,现在嫌弃得紧。

    他见产妇坐在我的办公桌前面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觉得不妙,刚要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转身出去,就被我叫住了。

    “你给我滚过来!”

    全办公室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谁让你给人家扎针的?你当自己是谁啊你,人家护士的工作你去插一脚干什么,不就是让你查个房吗,整这么多事出来你存心的吧!”

    我把他吼得一愣一愣地,他在原地尴尬地摇头晃脑,一副要发作却又没有底气的样子。

    “过来!给人家道歉。”

    他还是为了保持那被我损得支离破碎的面子不肯挪动脚步,用僵硬的表情告诉我他就是不给道歉。

    旁边的林姐告诉我他之所以给人家孕妇扎针是因为跟护士小姑娘打赌,看他能不能好好地完成这个“挑战”,并且他还在另外一个实习生面前吹牛说就算是在人家产妇面前嘲笑她的宝宝长得丑也不会有什么事……

    ——怪不得他被所有科室踢皮球一样踢来踢去。

    我心里因为刚刚自己的过激行为而产生的一丝丝愧疚感荡然无存。

    我走到他的面前,抬脚踹在他的小腿上,他被我踹得一个趔趄。脸因为愤怒而赤红赤红的,表情狰狞着。

    “能耐啊你,还打赌呢,你怎么不赌往我脸上甩一巴掌还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间办公室啊。”

    他动了动嘴唇似乎还想解释着什么。我一把堵住了他的话,“我真是搞不懂像你这种人渣怎么进医院的,像你这种连医德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人还有什么脸面披上白大褂!病人的生命是给你来‘挑战’的吗,你怎么不去挑战蹦极啊,那样刺激多了,为什么要装成傻逼的样子像个孬种一样打这种无聊的赌,你大学读了四年书,打游戏把脑子都打没了还是怎么的!”

    终于,这个面色尴尬,被我逼急了的孩子指着我的鼻子说出一句话,“我劝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信不信我明天就让你滚蛋!”

    我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我说,“你大可以让我滚蛋,不过,如果让我知道我无缘无故被炒鱿鱼是因为你这个小杂种的话,你看你还能不能四肢健全地走出医院。老娘拿板砖砸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喝奶呢,你跟我狂,你有什么资格狂!”

    小赵吓着了,产妇大人吓着了,全办公室的人都僵住了。

    我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转身走出了办公室,我想如果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的话会看上去更加有气势。

    推开办公室的门,以为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热浪空气。

    却看到了同样目瞪口呆的一群人,院长大人站在中间,各科室的主任站在他的身后,文哥站在院长的旁边,一脸杀气地蹬着我,仿佛我杀了他家鸡强奸了他家鸭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