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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反咬一口

    岳赋若非不得已,不会选择跟文若海合作,但在命运的机缘巧合之下,这种不得已的情况,居然还非常多。</p>

    文若海并非庸才,只是这人的人品问题很大,把聪明才智用错了地方。岳赋觉得,反正以文若海的聪明,很快就能窥破内里因由,倒不如干脆一些,把事情和盘托出,大家好早点面对现实,商量对策。</p>

    于是乎,岳赋直接把所知道的情报告诉了文若海与岑番印,文若海听过之后,惊诧莫名,就连是岑番印,也忍不住揭开了黑袍听岳赋讲述。</p>

    “相爷他……”文若海感到心惊动魄。</p>

    假若是没有长州的一番经历,文若海是断不会相信岳赋的鬼话。但他此前便已经推断出陈一娇的身份,知道了这一层内情,岳赋所说的一切,他便不得不信。</p>

    知道了事件的原委后,文若海的立场就有些尴尬了。</p>

    朝中‘那人’,说白一点便是右丞相古玥。当年古玥为了与左丞相刘能争夺权柄,串通洛襄以天下第一奇毒‘中原五白’毒杀刘能。这事情,岳赋不知,文若海却是心知肚明。</p>

    洛襄并非古玥的人,也不是受其控制,二人会合作对付刘能,不过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因为刘能一直认为龙卫镇抚司权柄过大,提议李正元削权制衡,而另一方面,刘能不仅分享了古玥一半的权力,还对其诸多制肘。</p>

    陈一娇要对付古玥,同时也对龙卫镇抚司,特别是洛襄的嫡系——亦即是文若海,抱有极大的敌意。</p>

    照常理说,敌人的敌人,便是自己的朋友。问题是,古玥要对付李正元,而文若海则是李正元的内务近臣。</p>

    这情况复杂,关系也乱,无论如何抉择选边,都未必讨得了好处。</p>

    那么,文若海会如何选择,岑番印又会如何因应呢?</p>

    假若二人选择了向古玥输成,换取更加的利益和权位,以天辉号上各人的战力,根本就阻止不了二人。或许有人会因此觉得岳赋的决定太过鲁莽,然而,实情却并非如此。</p>

    结果是,文若海不用一秒便得出了结论,而岳赋,则是早就预料到文若海会如此选择。若非早就笃定文若海和岑番印会选择站在李正元这一边,岳赋岂会自找麻烦?</p>

    “陛下对其可谓是皇恩浩荡宠信有加,那奸相居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哼!简直罪无可赦!”文若海前一秒还称呼那人作‘相爷’,后一秒便改口作‘奸相’,也确实是才思敏捷,见机得贼快。</p>

    文若海说的是‘君君臣臣’伦理纲常的那一套道理,但他心里想的,与岳赋猜他会那么想的,其实是一样的,唯‘利益’二字而已。</p>

    姑且不论古玥密谋攻陷天定京有多少胜算,就当他能够成功,并且如愿以偿杀死李正元好了。这一役赢了,并不代表古玥就真的已经成功篡位,那仅仅是一个开始而已。</p>

    太子李永龙如今正在北伐前线,坐拥数十万军队,还有岳震、马毅、姚良等一批骁勇善战的老将辅助。古玥就算成功控制了天定京,那不是结束,而是内战的序幕而已。</p>

    以一偶敌全国,本就难以取胜,更何况,古玥勾结的还是鲛人这种外寇。况且,战火纷飞的情况下,人命贱如草芥,谁都无法保证自己能够活到胜利的那一天。</p>

    就算胜利了,成了开国功臣,还需要面对皇帝的对内清洗。皇帝永远都是正义的,都是正大光明的,绝不会作卑鄙无耻之事,假若真的干了,那便只能杀人灭口。</p>

    或是利益考虑,或是湮灭一切对自身不利的证据。世上有多少雄才伟略的开国明君,就有多少功勋老臣的冤魂,而本朝,恰恰是最典型的例子。</p>

    就算不说那些艰难和危险,退一万步说,你见过哪朝哪代,有太监封侯封爵的?</p>

    站在古玥一方,赢了天定京一战,将来还需经历无数凶险的争斗,到了最后也未必能得到实际上的好处。而站在李正元的一方,只要熬过这一役,便是剿灭乱臣贼子的有功之臣。</p>

    这两者的成本风险与利益得失根本不成比例,也难怪文若海不需一秒便能得出结论。</p>

    文若海重重地冷哼一声,再问岳赋道:“岳大人作如何打算?既然郡主殿下放起了狼烟,那便是有用得着咱家的地方,岳大人不妨直说。”</p>

    “大海茫茫,我们毫无头绪难以索敌,想起文公公与岑老大人有大能,便只能劳烦两位,帮忙寻找那些鲛人的踪影。”岳赋十分客气地说道。</p>

    “岳大人言重了!咱家是陛下的奴才,对付那些乱臣贼子,自然是义不容辞。”</p>

    这两个家伙,突然就不约而同地,假惺惺地客套了起来。</p>

    文若海答应过岳赋之后,走到岑番印面前,行礼请岑番印出手。岑番印的黑袍再度翻开,朝文若海点了点头,道:“那老夫便献丑了。”</p>

    岑番印说罢,随即举起了右手,手指不断地以极其古怪的姿势折曲,岳赋看着不明觉厉,正想询问文若海岑番印用的是什么名堂,就在此时,那船舱里头,传出了一声女人尖叫。</p>

    岳赋认得出,那叫声是游思柔的声音,与此同时,岑番印亦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对岳赋道:“游家那个小姑娘,听觉太过灵敏,承受不了老夫的‘指刻笛’,你找盆水,让她把头泡在水中便可。”</p>

    岳赋按照岑番印的吩咐,给游思柔取了一桶海水泡脑袋,隔断‘指刻笛’发出来的超声波。岳赋还怕游思柔憋不住气,给她找来了一根中通的竹筒,用以呼吸。</p>

    岑番印施法并不需要多长的时间,仅仅是过了半分钟,便睁开眼,说了一声‘好了’,随后黑袍便再度把他包裹其中,胀成气囊。</p>

    岳赋觉得这事情太儿戏了一些,却又不好意思去质疑绝世高手,只得向文若海询问道:“请问文公公,岑老大人这真的是办妥了?”</p>

    “岳大人或许不知,岑老大人才是龙卫镇抚司所有夜鹞真正的主人,不过是借予其他龙卫使用,他这一招‘指刻笛’,大多龙卫都懂得,但大多不过是学到了皮毛而已,要驱使成千上万的夜鹞,还得岑老大人这位鹰王出马才行。”</p>

    文若海说着,看着西边的海岸线,再道:“各州府都有龙卫镇抚司的暗线据点,皆以夜鹞互相传信,老大人刚才是在命令各地的夜鹞索敌。大海虽茫茫,但有千百夜鹞相助,要找到那些鲛人的船队,该是不会太难。”</p>

    天辉号继续朝着南方航行,无论鲛人走哪条航线,鲛人的最终目的地只能是天定京,要追鲛人,向南边走总是没错。</p>

    接近傍晚的时候,就有夜鹞陆续降落在天辉号的桅杆之上,然后有节奏地嘶鸣。</p>

    岳赋见了这一幕,觉得实在太过于玄幻,忍不住向赵红伊询问道:“那个溜鸟的老头,难道真的懂得鸟语?”</p>

    “什么溜鸟的老头,岑老大人主管三重楼,在龙卫衙门里可谓地位尊崇!”赵红伊说着,也看了一眼桅杆上的夜鹞,道:“但是,他居然懂得听夜鹞说话,确实是有些太扯了一些。”</p>

    她皱着眉头侧耳倾听了一会,又道:“我咋就听不出那些夜鹞的每一声叫声有什么区别呢?”</p>

    不管这事情扯不扯,反正岑番印就是听懂了。嗯,至少表面看起来是。</p>

    第二天凌晨的时候,岳赋正在甲板上休息。天辉号很大,但它是军舰而不是豪华游轮,故此,船上宽裕出来的船舱并不多,其中几间都给了岳赋家的女眷休息,余下的大多用来收藏粮食和淡水。</p>

    夜鹞是猛禽,其嘶鸣叫声不仅难听,还大声得很。被鸟叫吵了一夜,岳赋睡得并不好,只能算是合合眼闭目养神罢了。</p>

    文若海找到了岳赋,拍了拍岳赋的肩膀,说道:“岳大人,岑老大人那边有消息了,请到指挥舱里说话。”</p>

    文若海的脸色并不好看,岳赋一边思虑着发生了什么情况,一边与文若海一同到了指挥舱。</p>

    此时,傅君仪、岑番印以及几名京卫军的小军官,已经在指挥舱里坐好,看来是要‘议事’,亦即是开会了。</p>

    傅君仪见了岳赋,劈头就骂道:“臭小子,知不知道你自作聪明,把事情都搞砸了!”</p>

    岳赋觉得莫名其妙,问道:“岑老大人探听到什么消息了,为什么……”他根本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又如何把事情搞砸了。</p>

    傅君仪恼怒地继续说道:“你说那刘左相的义女,会联同左相的旧部与及安东军截击鲛人的舰队,但根据岑老大人的说法,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义军,鲛人的舰队一路畅通无阻,此时已经到了远江出海口百里之外,正在等待时机进攻天定京。”</p>

    傅君仪这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岳赋惊愕莫名,久久不能说话,但最终,他还是想通了。</p>

    刘能之死,是李正元默许,古玥策动,洛襄亲自动手。陈一娇不仅仅是要向古玥报仇,她还要向李正元报仇!</p>

    她是要等李正元这只鹬与古玥这只蚌相争到最后,她这个渔翁再出来得利。</p>

    “我确实是想错了。”岳赋微微点了点头,才又继续淡淡道:“但我推断的对错,对于局势都没有影响,傅将军就不要扣帽子,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局面,是我造成的?跟我有什么关系?</p>

    他一连串反问之后,顿了顿再道:“不过,我也承认一点,如今确实是该重新评估局势。”</p>

    傅君仪不是能言善辩的人,岳赋一番反驳的话,立刻就让他哑口无言。</p>

    此时,文若海发话了,他道:“若非大人对陈一娇那犯妇纵容忍让,阻止咱家报信召来龙卫人马清剿,那些心存歹念之人,早就被就地正法了。</p>

    不过,这也不怪岳大人愚钝上当受骗,实在是那犯妇太过狡猾!如今正是危急存亡之秋,大家该同心协力,共赴国难,傅将军不要再为难岳大人,岳大人也千万别把将军的话往心里去了。咱们都该静下心来,赶快商议接下来的对策!”</p>

    文若海这一番话,说得有理,听着也顺耳,但实际上,却是绵里藏针。听了这一番话,岳赋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这死太监,真他妈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