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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的话还是让他紧张起来。

    陈雨柯暗自朝那个银发女生撇撇嘴,惴惴不安地跟上教授的步伐。他看上去都快六十岁的人了可是走起来如足下生风,夹本教义走得跟飞似的,陈雨柯只能一溜小跑才跟得上。到了办公室哈耶克就把门反锁了,锁得陈雨柯心惊肉跳,心想这不是要对我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教授像看穿了他的心思般斜了他一眼,把手上的教鞭往墙角一扔,从办公桌边的落锁的书橱底部取出一卷纸页泛黄的古籍,像是要给他补课。那卷厚厚的典籍用边缘金闪闪的牛皮包裹,教授还煞有介事地吹了吹封面的灰尘,封面上的金字由阿拉伯文写就。那串字迹在陈雨柯黑涂涂的大眼睛里就如鬼画符。

    “看得懂?”哈耶克问。

    陈雨柯摇摇头,他当然看不懂。

    “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啊。”哈耶克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陈雨柯心想您要训就训呗不要拐弯抹角说什么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不就是上课走神那点儿事嘛,我不会的东西可多了去了。

    可他什么也没有说,事到如今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多嘴就相当于找死。

    陈雨柯跟个犯错的孩子一样背着手低着头,显得很诚恳,很尊师,很拘谨。后来哈耶克就让陈雨柯坐下了,开始给他讲故事。故事的开头有一块闪着五彩光芒的石头,闪耀在北极最高的冰山的上空,好像不是块很普通的石头,再后面的故事陈雨柯就跟不上了,再后来……陈雨柯开始玩手机,用QQ百无聊赖地给苏子夏发信息,他干什么都很投入,很快就把哈耶克忘掉了……直到手机被老教授打落在地毯上。

    如果陈雨柯抬头看一眼,大概会被哈耶克特有的“炸天发”吓得不敢吭声,可是他没有。被教授打掉手机后,他的第一件事并不是看教授的反应,而是……低头捡手机!

    “陈雨柯你有没有在听我讲什么!”哈耶克真的怒了。

    “有!”陈雨柯嘴硬时还那么义正辞严,“我刚刚有听很认真啊,你说手机?哦那不是玩手机,那是在记笔记,我又没有带笔记本。你知道的,中国学生的优点就是爱记笔记……”

    陈雨柯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因为他看见哈耶克的脸逐渐胀红了,双眉变得越加紧蹙,这表明教授是真的怒不可遏了。他知道,一场火山喷发般的训斥即将降临在他身上。

    可是等了好久好久,哈耶克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倒是剑拔弩张的氛围渐渐淡下去了。

    “你……你走吧。”沉默了好久,哈耶克最终轻轻地说,不再看他。

    陈雨柯如临大赦,一瞬间竟还有些不可置信,直到哈耶克再挥挥手他才离开。走到门口又下意识地回头,看见哈耶克教授在凝望他的背影,他的眼睛苍老又浑浊,让陈雨柯忽而觉得,他不是六十岁,不是七十岁或者八十岁,他要更老更老了,而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半个世纪前的故人。

    在窗外投射进来的暖红色夕阳光里,那个身影如瘦削的山岳,竟然有些落寞。

    陈雨柯一边走一边回忆着那个夕光里黑色的影子,很奇怪,都过了几天了那个影子还是那么清晰,像被漫长漫长的时间刻在了回忆里一样……直到一阵冷风吹来,他才仿佛回到了现实。

    陈雨柯这人平素爱神游,可没想到会思维展开得这么远……他拉了拉衣领,不让夜风从衣服的领口灌进来。他下意识地抖了抖。三月份的南半球,虽然还未完全进入秋天,却是在一点一点转寒了。

    男孩抬头看看四周,就是这一眼,他忽然惊觉自己正身处于一条陌生的小路上,小路两旁是杂草和废弃的楼房,四周是一片漆黑……刚刚脚不由心,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这么一个地方。

    他慌起来,不过距离酒吧十几分钟的脚程,他却迷路了。他还没看完一周,就听到了背后传来的脚步声,窸窸窣窣,踩过杂草。

    他突然意识到了,刚刚一直有人跟在自己身后……已经好久了。

    悉尼的街道,一对深夜的情侣正走过街头,搂着女生的男孩正好奇地看向相互站立的两人……男孩不懂,为什么深更半夜,会有两个男人四目相视。

    对方拳头松了丝毫,趁这一秒,巴里把拳头抽了回来,松松腕骨,惊恐地看着对方。

    他不知道男生为什么松手了,明明他已经接住了他的拳,下一秒就可以扭伤他的手腕。但看男孩的样子,似乎他也在进行着什么心理斗争。

    停滞了一秒,他突然大步向前,右手一记重力的冲拳向着男生的脸颊砸去!

    他几乎在这记重拳上用了自己所有的力气。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男孩那对银色的眼瞳把他的世界观都要冲碎了,世界上怎么会有银色瞳孔的人呢?他幻视了?无论如何,他必须要尽快打倒他,他也许只有一击的机会,就现在!马上!

    女孩尖锐的叫声划破夜空,巴里脸上的汗大滴大滴地流淌下来。他的拳头再次被锁死了,如同历史重演,手腕动弹不了分毫。巴里年轻的时候在街头和人打架,一向以拳速闻名整个街区,没有人能防得住他的拳,他手臂的力量在一瞬间化作拳头巨大的动能,快得就像鬼魅。这一次他在出击前也有足够的加速距离,这种拳力足够击穿一扇木门。可是眼前的这个男生,有些随便地抬手,就用纤细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拳头,一切就像世界按下了暂停键,巨大的动能瞬间就被完全卸掉了。

    这是连缓冲都没有的干净利落的卸力,巴里的拳就像嵌进了对方的手掌里一样,根本拔不出来。对方手掌握合,他的指骨在挤压之下像要断裂。巴里痛得满头大汗,狠狠地咬住牙齿才没有嚎叫出来。

    “你是谁……你是谁!”巴里声嘶力竭。

    男生的手掌轻轻拧动,巴里的整条胳膊都跟着转动,肌肉拧结起来。男子的声音很沙哑:“史蒂芬……这是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