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玖的手都按在匕首上了，可这时突然过来一个人将她拉住，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驭住内力带她往外跑。 </p>
慕玖疑惑转头，却是茶君：“表现不错呦，不过快点跑啦！这时候还惹事是想死的吗？”</p>
风吹得很快，周围景色快速地倒退。慕玖往后看，还好，没有人追上来。</p>
“表现很好……你偷窥？！”慕玖面上有一丝赧然，和随之而来的怒火。</p>
“没有没有。”茶君笑得肆意。慕玖心里便明白，半月阁派他来定是让他做个证人，证实她确实对那人狠了心。</p>
不过，真的有没有狠了心，只有她自己知道。慕玖一想到那人可能就这样死了，她心里忽然就空了。</p>
好像世间一切都失去了意义。</p>
慕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明明他都那样伤害她了，而且他还杀了她最亲昵的朋友。</p>
她该恨他的。他死了，她应该开心。</p>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风里迷离了双眼。</p>
月色很好，如纱，淡淡而洒。</p>
花满楼里，百里子衿忍住嘴里的腥甜，吩咐千殇悄悄跟着慕玖。虽然她身边有个男人，但是夜已经深了，他还是不放心。</p>
“切记护她安全。”这话一直在千殇耳边回荡。他想不明白，嘉宜皇后都这样做了，皇上为什么还那样维护她。</p>
千殇的武功可论天下第一第二，前面两个人没有发现他。</p>
他一路跟着。看他们进了一家客栈，天明又出来继续走，一直到了半月阁门口。</p>
千殇便心底明了，果然，那天遇到的就是嘉宜皇后。</p>
他蹲在暗处，并不靠近。</p>
半月阁守卫森严，风徐徐飘过。</p>
慕玖想了想，站定在门前，缓缓问茶君：“你们简阁主，平时都待在阁里吗？”</p>
茶君却收起了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略有些忧伤地牵了唇角：“其实在你来之前，我们都是唤他念阁主。你来以后，才让我们上下都唤他简阁主。而且，也是你来以后，我们才见到了他的真实面目。”</p>
慕玖惊讶地张大了眼眸。</p>
茶君的眼睛里晃过复杂和难以言说的东西，缓缓道：“平日里阁主行踪不定，做事也都是随性而为。饶是我身为堂主之一，也很少见他。却没想到你来以后，天天都能见到。”</p>
“他因为你改变了太多。”茶君看向慕玖，不知为何她竟有些想躲避。然后又忽然想到什么般锁定他的眼眸深处，这下换他转了眸。</p>
“好啦，如果想去哪都是随意的。”茶君眼眸开始飘忽不定，唇角微微向上勾起，又恢复了以前妖媚的没心没肺模样。</p>
慕玖也不为难，只道一句：“你先回吧。我去寻一个故人。”</p>
“行。”茶君笑得魅惑动人，向她挥挥手，便进了半月阁。慕玖看着他的背影，眸色里闪过一丝复杂。</p>
禁忌的爱恋，永远不能说出口的情感。怪不得堂主们选定了他。他是最恨百里子衿的人，绝不会有半点枉私。</p>
因为喜欢，是藏不住的。</p>
慕玖不知为何有点想笑，但是却哭了。</p>
她转过了身，缓缓向街市上走去。</p>
其实慕玖的匕首错了一寸，她还是心软了。那一刻，她没有办法看着他死亡。</p>
卿年的仇，她记在心底。就让她暂时逃离吧，她现在脑子很乱，只想逃。</p>
慕玖知道，就算她杀不了百里子衿，半月阁所有人也都不会饶过他。阁主被杀这样大的事，是耻辱。</p>
若不是半月阁舆论控制得好，便能引起江湖大乱。</p>
其实慕玖也知道，百里子衿一定派了人在她身后跟着。虽然没有看到，没有感觉到，但是她就是知道。</p>
就让他死了心吧，何必后悔呢？慕玖想，早知今日，便不要当初。既然有了当初，那就别祈求未来了。</p>
是没有未来的。</p>
街市上依旧繁华，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房屋府邸也是处处林立，但没有一处，是她可以栖息的地方。</p>
“城主府怎么走？”慕玖随口问一个路人。</p>
“这是梅桩成的边隅小镇，城主府还远呢！”那路人道，“你一直往南边走，大概走到头，再右拐到城关那儿，然后再打听吧。”</p>
“好，谢谢了。”慕玖缓缓笑了笑。坐马车时不觉得远，而走着就觉得很远。</p>
慕玖走了很久，直走得仿佛芭蕉都绿了，樱桃都红了，才看到城关。</p>
“姑娘，你要去哪？我家公子说可以送你一程。”一个仆人模样的人走到她旁边。</p>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慕玖礼貌地谢绝了他们的好意。</p>
她在城关处登记过后边走边打听，向着城主府走去。春日的阳光温煦和润，淡淡洒在她身上，又慢慢变得更浅。</p>
“公子，那姑娘说不用了，她自己去就可以了。”仆人走到马车旁，行为间却没有了之前的仆人模样，而是多了一分硬朗。</p>
“那我们便不管了，走自己的。”马车里的人淡淡下令，面具后的眉宇间有一丝迷惘。他本不是多管闲事之人，但为何看到那姑娘独自走了那么久，就忍不住心疼呢？</p>
明明不认识，却好像多年之前做过知己好友一般。</p>
“是。”仆人模样的人得了令，驾着车往他们自己的目的地而去。</p>
太阳渐渐往西边而落，直到夕阳红透了半边天际，慕玖才边走边打听到了城主府。</p>
慕玖笃笃地敲了几下大门，便有下人前来开门。</p>
“麻烦通报一声，慕玖来访。”慕玖笑着道。</p>
“慕玖姑娘？请进，城主说了，是您可以直接进来。”仆人面上添了一丝谄媚，却不让人觉得讨厌。</p>
慕玖微微一笑，随他走了进去。那仆人在她身侧为她引路缓缓走，让另外一个下人跑着进去通报。</p>
千殇看她进了城主府，眸光微微闪烁，退离了这里。</p>
慕玖边走着边仿佛漫不经心问那仆人：“蔡报，现在在做什么？”</p>
“您说的是蔡报大人吗？沈城主发现他有为官之才，将他调到城里衙门当捕快了呢。”那下人眼里满是欣羡。</p>
“哦。”慕玖淡淡沉吟，蔡报该是皇上的人，将他调到衙门里也好，总比在身边安全。</p>
“玖玖。”沈羽笑着向她走了过来，身形颀长，眉目如画。一身白衣胜雪，眸中如潺潺流水，温润得让人如沐春风。</p>
“羽哥哥，我……”慕玖抬眸看向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的来意。难道说，她是来想让百里子衿误会她和羽哥哥在一起，从而死心？还是说，她是来寻求一个避难场所，暂时逃离半月阁？</p>
好像都不靠谱。</p>
“天气乍暖还寒的，快进来，别着凉了。”沈羽却不问她来意，只像对待一个孩子般轻推着她的肩背，眸里的笑意温润如玉。</p>
他懂她，她过来就好，来意不重要。</p>
慕玖笑了，在这样苍凉的世事里，有一个人始终懂她，相信她，也是她不可多得的幸福。</p>
而他们的缘分，大概也就只止于此了吧。</p>
慕玖看向身侧的他，高高绾着冠发，长若流水的发丝服帖地顺在背后，公子如玉。</p>
还是记忆里那让人心动的模样。只是，爱过百里子衿之后，她仿佛已经丧失了爱别人的能力。</p>
再也没有办法，爱上别人。</p>
“羽哥哥，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嫂子呢？”慕玖笑着道。</p>
沈羽面色怔愣了一瞬，半晌又苦涩道：“玖玖，有些人，是穷其一生都无法忘记的。我爱了你那么多年，又怎么会轻易爱上别人？”</p>
他的话那样露骨，竟是毫不掩饰地表白了自己的心意。慕玖心下有些慌乱，低头道：“羽哥哥，你明知道……”</p>
“我知道，玖玖，”沈羽眸光宠溺看向她的额前的飘落的青丝鬓发，“羽哥哥只想你能够像以前一样，每天都开心，快乐。我就知足了。不管你决定了什么，选择了谁，我都在你身后，以哥哥的身份，永远支持你，守护你。”</p>
“可是，你身边需要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慕玖看向他，眸色复杂，姣好的面容上满是懂事，“而且，你也该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p>
沈羽闻言笑了笑，摸摸她的头发，却是不语。</p>
“大人，慕姑娘的屋子已经收拾好了。”一个下人进来通报道。</p>
“好，让人端晚膳进来吧。”沈羽微扬唇角。</p>
“是。”那仆人弯腰答是，差遣人将晚膳端了进来。慕玖的脸有些红，正好赶上用晚膳的点儿，她的来意有了，蹭饭来的！</p>
这顿饭用得还算愉快，桌上全是她爱吃的饭菜。最后都有些撑得走不动路。沈羽就笑她馋，明明是饭太好吃了，哪里是她馋了。</p>
三日后，千殇回到了皇宫里。皇上烧得有些神志不清，御医们连日守候着，药石没停过。</p>
宫里封锁了消息，对外只说皇上偶感风寒，这才未引起轩然大波。</p>
而当侍疾的妃嫔频繁从皇上唇里听到“玖儿”这样的字眼的时候，她们已经从惊讶伤感到了后面的感动。</p>
没想到，嘉宜皇后殡天这么久了，皇上还记念在心，想必是爱到了骨子里。</p>
那般绝色的人儿，听说进宫以前还是个将军，也在后宫这样艰险的环境里，香消玉损了。果然，后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p>
而得皇上专宠，便是把自己往死路上推。</p>
可还是有很多女人飞蛾扑火，只为求那一人一眼青睐。嘉宜皇后生前备受恩宠，死了还拥有着皇上的记挂，也是让人羡慕的。</p>
待所有人都退了，只剩下余秋生在御前侍疾之后，千殇才闪现了出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