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下）
“陛下, 夫人。”艾伦的柔和的声音在两个人的背后响起。
莫深扭头向后看去, 此刻艾伦穿着一件由白色的棉麻布做成的仿古希腊式样的长袍，在长袍在左肩部用别针别成了一朵雏菊样的褶皱, 长袍下，艾伦露出白嫩嫩的手臂，光着脚, 相比之前分离时候焦虑不安的模样, 现在的艾伦看起来放松了许多。
“看来你在夫人这里想明白了很多事。”
“这几天夫人的确教会了我很多事。”艾伦扬起嘴角笑了一下，但因为蔚蓝色的眸子里装着太多的心事而显得沉甸甸的。
“为什么要答应成神？你明白你做出了多么残酷的决定吗？”莫深神色严肃，认真的说, “艾伦, 我不希望你在往后的岁月里因为此刻的冲动而怨怼他人。我固然希望能有人能撑起这个国家与我分忧, 但那个人不必是你，你才刚刚成年, 人生尚好, 你有很多新奇的事情还没有体验过，而成神不仅仅是永葆青春, 从此拥有翻云覆雨的能力，更代表着从此放弃七情六欲——你将永远被压在这个国家沉重的阴影之下。”
对于莫深半是担忧半是规劝的话语, 艾伦蔚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的意外，心里细细密密的欢欣和眷恋像是一朵朵沐浴甘霖而迫不及待探出头的小花，仅仅一瞬间便开成一片春天。
艾伦一双大眼睛几乎弯成了两弯新月, 轻声说：“吾王, 我已经做好了觉悟。”
“我并不是什么无私的人, 相反，我知道自己比所有人都贪心。我渴望能够强大到无需任何人顾及我，我渴望能够改变omega低下的地位，我渴望追求自由，我渴望能够帮助您，让您如愿以偿将巴克利亚变为最繁荣热闹的国家……孤身一人扛起众生的命运，对此我必须坦白承认我其实格外的忐忑和害怕，一开始每日每夜都在放弃和坚持中反复痛苦的挣扎纠结。直到刚刚我的心里仍旧还有一部分懦弱的喊着‘为什么要放弃被人照顾的人生，为什么要选择一条荆棘之路！’不过，比起依靠他人我更想亲手抓住自己的命运，亲自做出每个决定，也许我未来会后悔，但至少现在，这块土地上有我最在乎的人，这是您的国家，也是我的归属地，假如这条路没有人愿意走，那就我来，假如必须有一个人为此牺牲，那就我来。这是值得的，我确信着这一点。”
“我自愿套上枷锁，为您，为哥哥，为这个国家的国民，以不老不死为代价，弯下腰驼起这个国家，承受生命之重直到我所能达到的极限。”
艾伦的右手手掌轻抚着自己的左肩膀，冲他虔诚的深深鞠了一躬。
话语里的郑重带来的震撼直抵灵魂深处，莫深愣住:“真的不会遗憾吗？”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艾伦的声音低沉了些，染上了感伤：“吾王，如果我有什么遗憾的话，那个遗憾本身也无法实现，所以没有关系。”
一直在旁边将全部收入眼中的眇夫人轻拍了两下手掌，打断他们：“好了，艾伦，你该走上自己选择的路了，时间不等人。”
“是的夫人。”艾伦温顺的回应道，用留恋的目光不舍的看了莫深一眼，“陛下，我先离开一会儿。”
“去吧。”
艾伦走向了那个湖泊，湖边密密麻麻的白色花朵在他到来的时候在眇夫人的指挥下自动为他让开了一条道路，这水越走越深，从脚踝到膝盖再到胸部，再接触到光柱的时候，几乎要没过下巴。
身旁眇夫人的一只手压在他的肩膀上，令莫深感受到一定的重量：“莫深，来，听听天地，听听万古的声音，你会对这个世界有更深的领悟的。”
莫深抬起头，艾伦已经咬着牙走进了光柱。天空中发出轰隆隆的类似雷声的声音。这声音厚重、缓慢、带着层层叠叠的回响，不断的交织着，盘旋着，似乎穿越了亿万年的岁月，并将一直永恒的存在。眇夫人的身上有什么闪烁着金色的辉光迅疾的腾空而起，然后猛地冲向了光柱。天空，暂时将这混沌一方的上半部分称作天空吧，开始涌动起变幻的风云，凝成了一个巨大的灰黑色漩涡。这只眼睛好似一只眼睛，令人莫名心生畏惧。
莫深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被剥夺了力量的眇夫人变化并不大，最直观的感受便是一直笼罩在她身上的那层将她与他人分隔开的如梦似幻的透明薄纱此刻已经脱落，光辉尽失，虽然美艳依旧，但却令她显得更像个普通的鲜活生命。
“您终于像个正常人了，或者说，普通人。”
眇夫人斜睨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神化我，畏惧我的，从来都不是我。人们因为畏惧强者从而神化他们，但这一切都跟强者本身没有关系，古往今来一直如此。”
“下一步您会去哪儿？”
“与神殿脱离的那一刻就是我被踢出这个世界的倒计时开始，这个世界我待不了多久了。在浩如烟海的世界之中我们还能相遇，那就是当真被命运的红线拴在了一起，是奇迹中的奇迹。所以，莫深，收好我给你的那个铃铛，你的呼唤只要我还存在就必然会回应。“
“是存在而不是活着啊……”
他的喃喃没有回声，眇夫人噙着淡淡的微笑，目光同他一起望向那道贯穿天地的金色光柱。
置身光柱之中，艾伦被看不见的屏障托到了半空之中。突然，他单薄的身影猛地一个趔趄，似乎当头压下了及其沉重的存在。隔着光柱看不清艾伦的表情，可是不论是谁也能仅凭那瘦弱的身影揣测出他此刻咬牙死撑着多大的压力。最后艾伦还是败给了这份压力之下，一下子跪了下去，瘦小的身体因为痛苦而剧烈的痉挛着，痛苦的尖啸带来类似用尖利指甲刮擦黑板的毛骨悚然，只要不是完全的聋者都不会怀疑其中的痛苦。
“好吵。”眇夫人眉头微皱，抬手布下一个隔音的屏障，瞬间一切都被隔绝在外，外面的风起云涌成为了特效绝佳的默片，格外不真实。
“这有多痛苦？”莫深问。
眇夫人绿眸凝望着艾伦的身影：“从人到神，不将每块骨头都抽出再放回，每根神经、每个细胞都破裂又重塑怎么行？捷径从来都不好走。老实说，假如他不是主角，挨上光柱的那一刻就应该灰飞烟灭了。”
“艾伦知道这一点吗？”莫深目光严肃的追问道。
“有多痛苦这一点我对他毫无保留，但是这件事会有一定的失败率这件事我选择隐瞒。你可以说我手段卑劣，但是我只想达成我的目的。我想知道做出这件事会发生什么后果，天道会对我的试探作何反馈，这个世界会怎样改变走向，我都渴望知道。假如我不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试验，那么我永远都无法知晓天道的界限，我讨厌将自己命置于未知。”
眇夫人目光没有从巨大的漩涡上移开，眼睛中闪烁着冷意。莫深心里一时间滋味难辨，“您也经历了这个过程吗？”
似乎想到什么不好的事，眇夫人的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深吸了一口气才说：“当然。莫深，我不是个幸运的人，一直都是。没有人庇护我，众生经历过所有苦楚，我都尝过一口又一口。”
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两个人就这样保持了缄默，直到许久过后所有的骚动终于逐渐恢复平静。原本金色的光柱渐渐变得透明，而失去支撑的处于半昏迷状态的艾伦从半空之中直直的掉了下去，“砰”的一声巨响砸进了湖泊中心，激起千层巨浪。
“这还能活吗……”这剧烈的动静看得莫深胆战心惊。
“人类嘛，绝对不能，不过……神就不一定了。”
眇夫人的话音还未落，靠岸得水面便站起一个人，一步步的朝岸边走来。上岸的时候艾伦踉跄了一步，浑身湿漉漉的，眼眸被水洗过显得更加明亮，脸上残留着水渍，让人分不清是水还是水和眼泪的混合物。
变化是肉眼可见的，现在，只是一眼便能将艾伦与芸芸众生区分。眇夫人失去的，如今全部在艾伦身上一一体现。疏离感由内向外，似乎有一层膜将艾伦剥离于这个世界的芸芸众生。乍然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似乎又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有种说不出的别扭。那双蓝色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澄澈，但仔细看却能看出涌动在平静表面下的暗流，目光相对的一瞬，似乎能将人的内心都看透。整个人看上去神圣而威严，像极了庙宇里凛然不可侵犯的神像。
“即使我强行霸占这个世界的力量，果然气质也是有本质的不同啊，”眇夫人在一边感慨，“这种一看就无比神棍的圣光，我这辈子也学不来。”
“陛下，夫人。”艾伦身上的水渍一瞬间全干，冲他们低声唤道。
称呼与最开始时候一模一样，但此刻莫深恍然。
他终于知道艾伦身上不和谐在哪里。
那双眼眸里所有有关人类的情绪似乎都被剥离，平淡无波，无欲无求，显得空洞了许多。
艾伦闭着眼，感受着什么，宽大的长袍随着风轻轻的飘动着，再睁开眼睛时，淡淡的说：“陛下，莫卡利亚沦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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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呀大家！
之前熬夜做毕设，又胡吃海喝，回来的时候我妈说我跟逃难一样的，脸色难看得要死，本来很白结果脸色发黄，果不其然就病倒发烧半夜头在床边一伸就吐了......辛苦我亲爱的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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