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烨年轻的时候不叫赫烨。
他记得不太清楚了，无非是二狗狗蛋一类常见的名字，大约也是寻常人最普通不过的一生。种地，娶妻，生子，然后因为年轻时的过度操劳生病，在痛苦之中闭上眼睛。
只是，随着他遇见了那个人之后，他的命运就与他的名字一起改变了。
明明是与他差不多大的年纪，男孩站在田埂上，一身衣服却是他从未见过的华贵。
赫烨垂头看着自己那因为辛苦劳作而挽起的沾满了泥土的裤脚，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或许是自卑？
所以在那他从未见过的仙人之姿面前，他胆怯了。少年后退一步，正好错过了荡歌递过来的手。
那白衣小公子似乎是惊讶了一瞬间，漂亮的眼睛微微睁大，却很快露出一点笑意，伸出了手去。
赫烨看着自己面前那纤尘不染的雪白手掌，把手往自己的裤子上使劲擦了擦，终于，还是握了上去。
他从此不再是狗蛋或者其他什么人了，他是赫烨，是荡歌山的赫烨。
他的师父是个起名废，他的师兄常常安慰他：你看看我，名字不也是用了我们山的名字吗！
被随便起了一座山名的赫烨稍微有了一点缓和，看着身边少年清隽的眉目，点了点头：嗯，我们去练功吧。
小少年携手跑去练功了。
很多年后赫烨也想过，他的名字是随意拿了他故乡的山，而荡歌则是自己本家的山，或许师父的偏心出现在很早以前吧。
他的师父并不常常出现，更多的时候是荡歌这个做师兄的教导他。赫烨学得很快，也学得很好。师兄看到了，便会摸摸他的脑袋，鼓励似的说上几句话。
“小赫烨最厉害啦！”
“小赫烨迟早会超过我的！”
小小的少年乖乖的任凭荡歌动作，也不说话，只是僵硬着一张脸享受来自师兄的摸头杀。
之后的故事便落入了俗套。
赫烨小少年因为自己师兄的话努力修行，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会得到对方比以前还要强了的夸赞。
少年赫烨很是自得，还有一点隐秘的自傲。他觉得自己离打败师兄不远了，到时候，他就要把师兄保护起来，一如师兄现在保护他一样。
那种情感是在什么时候产生变化的呢？
大概就是他的师父回来以后。
那是一位非常爱四处云游的师父，他的师兄似乎也常常一起前去，只有他，因为修为上的匮乏，总是与这个机会失之交臂。
但赫烨没有放弃。
那一日他师父回山门，眉眼弯弯，心情很好的样子。
他的师兄领着他见礼，却听见师父说要考教他们的功课，然后决定带一名弟子下山历练。
非常简单粗暴的，师父的考验便是两人对打。
赫烨巷子早晨曾经被自己的师兄夸耀过比他还厉害的身手，自信满满。
自他上了山以后，竟是还不曾看见过山下的风景。
荡歌没动，他率先出的手。
一切都很顺利，他甚至当胸穿过了师兄一剑，心中还有点惶惶不安，却发现脖子上已经被什么冰凉的东西抵住。
他微微侧头，看见自家永远一副和善笑意的师兄正看着他，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