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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章

    唐染从小就很少有同龄朋友, 更别说“见”同龄人的家长了。

    打过招呼后, 在骆清塘和毕晴颜若有深意的目光和盘问下,小姑娘手足无措极了。

    最后还是骆湛不忍心。在唐染被追问到底之前,出声拦住了毕晴颜的话音:“你们刚回家,不应该先去陪爷爷唠唠家常吗?”

    毕晴颜:“我去过了。”

    骆清塘:“你爷爷忙。”

    骆湛:“……”

    不管怎么说, 夫妇两人显然是铁了心要钉在这儿看着他们了。

    骆湛眼神微动。他转过头, 盯着身旁局促不安的唐染看了会儿便站起身:“不是来看我的么, 现在确定我没事,可以安心了?”

    唐染犹豫了下,担忧地小声问:“真的不严重吗?”

    “嗯, 不严重,我不是正好好地站在你面前?”骆湛勾起唐染的手托到自己手腕上, “——我送你下楼。”

    话刚说完,骆湛就发现被他还没抽回的右手握在手掌下的唐染的手指轻挣了下。

    骆湛垂眼去看,小姑娘脸涨红着, 紧张地仰头示意他。

    骆湛想起什么, 抬眼看向对面。

    骆清塘和毕晴颜坐在对面, 表情微妙地望着骆湛和唐染非常亲密自然地搭在一起的手。

    骆湛:“……”

    唐染失明时他陪在身边的这一年,已经给他养成了肌肉记忆一样的习惯。即便小姑娘视力开始恢复, 他陪她走路时也还是会习惯性主动充当她的人形拐杖。

    尽管被父母洞察的眼神盯得不自在, 但骆小少爷是什么人?

    这点尴尬情绪持续了一秒不到, 骆湛就毫无反悔之心地握紧了小姑娘的手。

    他淡定自若, 朝骆清塘夫妇一歪头:“我送她下去, 你们自便。”他转回身, 牵着唐染,“走吧。”

    唐染不安地看回去:“叔叔阿姨,再见。”

    “嗯,下次再见。”

    目送一高一低两道身影离开。

    毕晴颜表情一垮,扭回头:“老公,我们宝贝儿子不会被什么脏东西上身了吧?他对这个小姑娘也太太太太太反常了!”

    骆清塘收回视线,一本正经地点头:“有可能。”

    “不行,等他回来,我一定得好好问问他!”

    “问不出来的。”

    “?”

    “没看到吗?”骆清塘不甚明显地笑了下,“那个女孩当面,他防我们都像防贼一样。女孩不在,他更不会给你透漏什么消息了。”

    “那怎么办?”

    “问问父亲吧。连这次拒婚家法的真相一道,他应该最清楚情况。”

    “……”

    “你怎么不说话了?”半天未等到回应,骆清塘意外地回头。

    毕晴颜露出尴尬不失礼貌的笑:“几分钟前,我刚刚怼完他老人家。”

    骆清塘:“。”

    骆清塘无声地叹:“我该知道。”

    毕晴颜尴尬地笑了几秒,突然想到什么,收敛表情认真起来:“清塘,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女孩非常的眼熟啊?”

    “嗯。”

    “你也这么觉得?”毕晴颜疑惑,“那看来不是我的错觉啊。我总觉得什么时候见过她,但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什么时候见到的。”

    骆清塘扭过头:“你见的不是她。”

    毕晴颜:“?”

    骆清塘:“她姓唐。”

    毕晴颜:“所以?”

    “去年你在国外参加的那个桥牌俱乐部,有个牌技很好的华裔女人,你跟我提过很多次,我去俱乐部接你的时候还见过一面。”

    毕晴颜表情一惊:“啊!我想起来了,你说的是julian!对对对,她好像提过以前她在国内时候用的姓氏也是唐……难道她和这个女孩有关系??”

    骆清塘起身,顺手挽起身旁的女人:“有没有关系,去问问父亲就知道了。”

    毕晴颜一僵。

    骆清塘露出一点要笑不笑的无奈情绪:“放心吧,有我在。他也不至于要和你计较。”

    “那他如果要骂我,你记得帮我挡哦。”

    “嗯,好。”

    “……”

    与此同时。

    骆家主楼,楼外正门的阶梯前。

    “对不起,少爷,三个月内您都不能踏出主楼一步。”安保的手臂拦在骆湛身前,铁面无私。

    唐染就在身旁,骆湛难能耐性极好:“我只是送她到楼外,不会离开你们的视野范围。”

    “抱歉,命令不改,我们就不能放行。”

    骆湛耐心告罄,轻眯起眼:“如果我一定要出去呢?”

    “……”

    主楼外的几名安保闻言,神色肃然,他们同时微微调转身形,朝骆湛的方向做出警戒预备。

    站在骆湛身前的那人说:“这是老先生的安排,请少爷不要为难我们。”

    骆湛还想说什么,却被他袖口衣角处传回来的拉力带走了注意力。

    他低头看唐染:“怎么了?”

    唐染轻声问:“你是被骆爷爷禁足了吗?”

    “嗯。”骆湛掰着手指数给唐染,“作为给唐家的交代,家法一顿,谢客一月,禁足三月。”

    “那我之后还能来看你吗?”

    “最好不要。这个档口下被人发现的话,对你不好。”

    “这样吗。”唐染黯下神色。

    骆湛笑:“之前不是要我反省骗你那么多次的事情么,现在这么轻易就原谅我了?”

    “本来就没有怪你,”女孩皱起眉,不安地小声说,“只是怕以后你还会一直骗我,所以装作生气的样子,想过10天以后就说我生完气了。结果还不到一周呢,你就被……”

    眼见再聊下去又是要红眼圈的话题,骆湛连忙叫停:“禁足也只是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等过去以后,我一定每天都陪在我们小姑娘身边,好么?”

    唐染点点头,然后伸出小手指,绷着脸儿表情严肃地说:“一言为定。这次骆骆不能再骗我了。”

    骆湛笑着勾上去,然后叹气:“我在你这儿的信任值已经归零了,对吧?”

    “嗯。”唐染认真点头,“所以骆骆要把它补回来。”

    “怎么补?”

    唐染呆住。

    想了几秒,她恍然敲手:“以后骆骆每次答应我的事情做到一件,就加一分;骗我一次或者没有做到一次,就减一分。”

    “等到满分,就恢复完全信任了?”

    “嗯!”

    “那满分多少?”

    唐染想了想,犹豫着竖起一根食指。

    骆湛挑眉:“一千?”

    唐染似乎惊了下,立刻摇头:“10分。”

    骆湛怔住。

    等醒过神,他低下头再忍不住地笑起来,伸手揉了揉女孩长发。

    “染染啊……你小心以后被我骗得吃干抹净,一点都不剩下。”

    骆老爷子让林易找唐世语找了半年多,然而唐世语也够洒脱,把断舍离那一套贯彻到底——每个城市居住时间绝不超过三年。三年之内必然毫无留恋也毫无踪影地离开。

    所以这半年多时间里,唐世语以前的居住地他们找到不少,本人却始终没有痕迹。

    林易的人连续翻找过几个最可能的城市,却唯独犯了“灯下黑”的毛病,把骆清塘夫妇定居的地方略过去了。

    等骆清塘主动提起,骆老爷子连忙遣人第一时间赶去,想顺着桥牌俱乐部的藤摸到最后的“瓜”上。

    林易的人费尽力气,终于拿到唐世语的现居地地址,赶过去后却被那里的房东告知:唐世语随某支野外探险队深入无人区,一周前刚刚出发,归期未定。

    消息传回来,骆老爷子气得胡子差点翘到天上去。

    “唐家那个丫头,那个丫头!从小就不叫人省心!古灵精怪的,性格还泼辣,一点都不像个女娃娃!我还以为大了能好些,可这都快四十的人了,到现在还这么能折腾,去什么无人区!”

    “您这叫性别歧视。”一个懒洋洋的调子突然在书房沙发后面响起。

    骆老爷子一惊,和听训话的林易一齐回头。就见黑色的真皮沙发靠背上搭上一只冷白修长的手——

    借着扶力,骆湛打着呵欠,坐起身来。

    骆老爷子脸色一变:“你怎么在这儿!”

    “不然我该在哪儿。”骆湛阖着眼,懒撑着颧骨靠在扶手上,声线倦然散漫,“我准备在被禁足的剩下的一个半月里,把主楼所有房间都睡一遍——反正不能出楼,闲着也是闲着。”

    骆老爷子反应过来,冷笑:“你别想我能提前放你出去。你不是逞能么,那就老老实实给我在家里待满三个月。”

    骆湛轻啧了声。想了几秒,他整个人趴到沙发靠背上,懒洋洋地朝骆老爷子笑:“打个商量,要不您再拿家法棍抽我一顿,然后就放我出去吧?”

    “……”

    骆敬远脸色瞬时沉下去。

    林易见状,暗自咧嘴,扭过头给骆湛使眼色。

    他最熟悉老爷子脾气,更知道一个多月前打在骆湛身上那一顿家法,老爷子表面上没当回事,实际上心疼得不得了。

    骆湛昏过去那晚上,老人一晚没睡,借着出去溜达的由头,一整夜往骆湛卧室门口跑了好几回,每次都要趴在门缝上偷听好一会儿,确定小孙子呼吸平稳才敢回去。

    骆家家里家外,现在只要谁提起这件事来,老爷子就恨不得拿鞋底抽对方嘴。

    也就骆湛……

    林易叹了声气,开口:“少爷,老先生也是为了你和唐染小姐好。这件事上只有处理得滴水不漏了,你们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啊。禁足三个月,也是为了做给唐家看的。”

    骆湛:“真不能通融?”

    “不行!”骆老爷子硬声道。

    “行吧,”骆湛按着扶手,不见他怎么费劲,就直接翻跳出来。青年搭着长腿倚坐到沙发靠背的背面,朝骆老爷子笑,“那我换个条件总可以吧?”

    骆老爷子掀了掀眼皮:“换什么?”

    骆湛稍稍正色:“明天就是唐染的真正生日了。”

    “那你也不能出去。”

    “我没要出去,”骆湛说,“只是蓝景谦在国外的auto总部出了点状况,他下午刚往回飞,按时间到那边也得后半夜了,所以他明天肯定赶不回来给唐染过生日了。”

    骆老爷子一顿:“你想接她来家里过?”

    “嗯。”

    骆老爷子沉默两秒,应允:“这个可以。林易,你去安排吧。”

    “是,老先生。”

    等林易离开,骆湛仍没有要走的意思。

    可怜骆老爷子,一把年纪碰上不靠谱的儿子和更不靠谱的两个孙子,只能自己处理公事。累了半下午,再抬头时才发现骆湛一直没走。

    想想自己不能准备享受退休生活就因为这个不肖孙子和他爹,骆老爷子拧着眉看骆湛:“你怎么还没走?”

    骆湛:“我在这儿等我们小姑娘被接过来,到时候林易肯定第一时间来给你汇报。”

    老爷子冷哼了声。

    骆湛沉默了会儿,突然问:“唐世语那边,您准备怎么办?”

    “守株待兔。她能不回去了吗?”骆老爷子一顿,“我已经吩咐那边了,联系到她以后第一时间让她回国。你不用急。”

    “……”

    骆湛双手撑在身后,懒洋洋地仰起脸。

    看着天花板沉默几秒,他轻声嗤笑:“她回不回来,我不在乎。很多事情重要的从来不是原因和过程,而是结果。改变不了这最重要的十八年,她就算能回来,对已经造成的伤害也不能补救。”

    “那你还问她做什么?”

    骆湛沉默两秒,笑:“我不在乎,但,染染大概还是会在乎的。”

    不等骆老爷子再说什么,书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进。”

    “老先生,出事了!”林易快步进来,直奔书桌前,手里一张烫金白色折叠卡片放到骆敬远面前。

    骆敬远皱眉拿起:“这是什么?”

    “这个是……”

    林易此时才发现骆湛也在,表情为难起来。

    骆湛似笑非笑地等了几秒,就见骆老爷子看完卡片,也眼神复杂地抬头看向他。

    骆湛面上笑意蓦地淡去。

    他跳下沙发靠背,迈开长腿直到桌前:“染染出事了?”

    骆老爷子捏着卡片沉默数秒,把它放到桌上,慢慢推到骆湛面前。

    同时他沉声问林易:“这是怎么回事?”

    林易得了应允,连忙开口:“我派人去市疗养院接唐染小姐,我们的人到的时候,唐染小姐已经不在那边了。我让人追问,护士说她中午就被接走了。”

    骆老爷子拧眉:“唐家的人?”

    “是,”林易说,“唐世新亲自去接的。”

    “……!”

    骆湛手里卡片已经展开。

    与之同时,林易沉着声说:“我刚得到消息要来汇报,唐家明晚给唐染小姐办生日宴的邀请函,就送上来了。”

    “唰——”

    那张硬质的烫金折叠邀请函,被暴怒的骆湛蓦地捏成一团废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