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音却淡淡地道：“药仙多虑了，并无此忧，本尊自行调息疗伤便可，你们退下吧。”
天机仙子却不放心，“可是尊上……”
“走吧。”药仙起身，并且拖走了天机仙子。
他们离开之后，九音抬起手一拂，殿门被关上，四周布下一层结界之后，她开始放出自己所有的神识，试图自行治愈。
药仙所言不假，她确实试图压制过在凡间那段感情，可是她没料到，反噬会如此严重，这就是天道对仙者的惩罚。
她的伤，在心上。
而仙者之心，乃一切神魂根源，一旦伤及，难以治愈。
运功许久，不仅不见效果，反噬更是加剧。
怎会如此？
可是，九音想了想，大概也就知道。
仙界统管六界，所修之法为正义，但凡有所欺骗、隐瞒、悖逆天道，都会遭到很大的反噬。她这便是占全了。
七情六/欲不仅仅是凡人所拥有的，为仙道者，亦有。既有，则认。可是她不仅不认，还试图压制。
“尊上。”
许久，仙娥的声音传来，“仙门大将传来消息，说魔尊已破网而出，但也力气耗尽，倒是不折腾了，已往魔界而去。”
殿中并无声音，但是仙娥知道天尊听得到。
此时，仙娥又道：“尊上，天机仙子有事求见。”
过了一会儿，殿门自行打开。
天机仙子拿着一个碧玉盒子，走了进去。
殿中，九音已起身，朝着软榻走去，坐于榻上，肤若凝脂，面若桃李，白衣墨发，清丽绝艳。
仙娥立马奉茶而来，玉杯香茗，淡香四溢，室内留芳。
天机仙子朝着仙娥摆摆手，仙娥纷纷退下。
“尊上可好些了？”天机仙子斟茶一杯放在她面前。
九音瞥她一眼，只接过那杯茶，却不语。
天机仙子将碧玉盒子放到桌上，缓缓地打开来，里头放着一个椭圆形的玉制小宝塔。
它名唤：吞云塔。
顾名思义，能吞云。但是这并非是吞云塔的绝技，这千千万万年来，作为仙界的一**宝之一，这云吞塔的珍贵之处在于：可收回仙者不想要的全部，或部分记忆。既能收回，还能归还。
九音见到此物，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瞧见神色微异。
天机仙子不敢抬眸看她，只是低头垂眉，声音低低地道：“小仙不愿见尊上受心伤反噬之苦，这才将吞云塔带来……尊上，你若不想要那段感情，何苦压制以招来反噬之痛？横竖已历劫归来，纵然忘记，神魂亦不受何影响，不如就将那段时间寄存到吞云塔吧？”
九音不语。
天机仙子仍是不敢抬头，就这样一直沉默，一直等……
许久过后，茶也已凉，九音如水流声清脆好听却是无所波澜的声音才响起，“本尊……并不想忘了他。”
“尊上……”天机仙子终于抬眸看着她，眸子藏不住那丝诧异和不解，“既然不想忘了，那又何须……何须可以压制？”
一直以来，天机仙子都跟天尊亲近得多。
所以，九音对天机仙子，向来也是能说道几分心里话的。
她微微挽了挽袖子，自行斟茶一杯，慢饮之，一杯饮尽，修长葱白的手指轻捏着精致的玉茶杯端看，轻声言道：“凡界走一遭，本尊发现有些事情就像是饮茶。初时苦，之后芳香甜口，唇齿留香。”
天机看着她，仍是不解。
“那不是……很好吗？”
九音放下茶杯，抬眸看着她，“可是，茶再好，也只能当茶，不能不饮，却不能因饮茶而败兴。简而言之，可饮之，却不可……瘾之。”
“天机，万事皆有度。”
她压制，是想淡化关于陆清音对轩辕夜的那份浓烈刻骨的爱恋。
“尊上，我掌管天下人一生故事，最是明白……情于骨上，若不剜之彻底，终有一天必然刻骨。您既不想对魔尊情根深种，不如忘了？”
“不是魔尊。”九音端正目光，掠过天机，看着未知远处，“本尊记得的，不是噬夜。他只是一个凡人，是轩辕夜。”
天机仙子闻言，苦笑一人，“您这是在自欺欺人。”
“不。”九音收回目光，看着她，“本尊只是不想忘了凡间的那一世，一旦被吞云塔收回记忆，那些爱过，恨过，留恋过的人，都将不复存在。那一生，有血有肉……倒是不错。”
终归是一段美好的记忆，不只是轩辕夜的，还有其他的很多人……
比如，陆清音的孩子们。
陆清音的那些属下。
陆清音的……挚友。
离见欢。
天机仙子闻言苦笑，她纵是担忧天尊，但也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天尊的决定。
“是了，虽然小仙编撰凡人命数，但是终究不曾亲生经历，不如尊切身体会过人生至亲、至情的感受。既如此，尊上是不愿意用着吞云塔了。”她说着，将吞云塔收入碧玉盒中，接着伸出手，一卷纸就出现在她的掌心，她交到九音的面前，“心伤反噬，不容小窥。这是药仙让小仙转交给您的。上面应是治疗心伤反噬之法。”
九音接过。
天机仙子拿起吞云塔，起身恭道：“小仙告退。”
九音拿起那卷纸，缓缓地展开阅览。
“……忘川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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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魔发现，魔尊又睡了。
最近魔尊喜欢睡觉。
当然，也可能是这一日从仙界归来，损耗修为，有些累了。
可是，后来他听到魔尊嘴里念念叨叨，听得不真切，但是沉睡之中魔尊神色时而温柔，时而痛苦……
蓝魔不禁忍不住好奇，贴身凑近……
“阿音……阿音，别走……别走……”
这一次，听得真切。
“阿音？阿音是谁？天尊吗？”蓝魔低声道。
然而，这一出声，惊醒了沉睡着的大魔头，他骤然睁开眼眸，眸红如烈火，嗜血猖獗。
他一出掌，将在面前的蓝魔直接拍飞重重地撞到了墙上……
“魔尊饶命，魔尊饶命啊……”蓝魔顾不得浑身骨头裂开了般的剧痛，连忙一个翻身跪好，磕头求饶。
噬夜起身，靠在塌边，沉默之中回想。
又是一个梦……
梦里，情感浓烈，似甜非甜，似痛非痛，总之是他不曾经历过的。
明明如此强烈，可待他醒来的瞬间，又是梦过无痕，忘得一干二净。
“起来吧。”他朝着蓝魔伸出手，勾了勾手指头。
蓝魔不敢反抗，连忙上前去。
“你方才可听到本座在梦里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