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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竟劳师动众

    陆以蘅回首安抚那丫头:“乔妹儿,将来你若至盛京,大可来寻我,”她示意着眨了眨眼,明光落在眼睫洒下蝶翅一般的散影,“魏国公府,陆以蘅。”

    乔妹儿结结实实怔愣,阿蘅姑娘——魏国公府,陆以蘅——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呆呆站身。

    魏国公府这四个字在大晏朝是家喻户晓,有罪孽深重有荣耀万千,她听说过,国公府有位小姐桀骜不驯的很,在盛京城里立下大功又闯了大祸,断头台上走一遭,说书先生们早就编了无数的段子流传在茶余饭后,她偶尔闲心听了很多关于那姑娘的“故事”却不知,陆家小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们都说,她是小阎罗,跃马花间杀人不眨眼,在两省能手刃西川侯,在盛京能冒大不韪,可是乔妹儿却觉得,阿蘅姑娘温柔良善,定是个英姿飒爽的小巾帼。

    她下意识的扭头去看那相邻的两间养病小屋。

    房前的槐树落下洋洒花粉,红泥小炉还在热着汤药。

    金宝半知半解的拉着乔妹儿的手:“那个姐姐和哥哥还会回来吗?”他们救了他,这是他唯一清楚的。

    乔妹儿摸摸弟弟的小脑袋瓜子,她嗅到花香与药香融合氤氲在空气中,是雨过天晴的感觉。

    “也许不会,”她亲了亲金宝的额头,“但是,将来我们可以去看她。”

    金宝雀跃欢呼。

    若有机会,定再重逢,此时此刻,便当做是一场奇遇也未不可。

    浩浩荡荡的人马远去,小柳树村的百姓如梦初醒,青天白日下仿若饮了一坛黄粱美酒,酣畅淋漓。

    马队车行一路未停,龙辇回到了泗水的行馆,馆前早已里三圈外三圈的围了个水泄不通,当地的大小官员齐刷刷跪了一地。

    “阿蘅!”有人从人群后急奔着拥挤上来,是顾卿洵,乍一眼看去人也清瘦了许多,这段时间他神色不济没比蒋知府好到哪儿去,“谢天谢地你没有事!”男人提在嗓子里半天高的气终于喘了出来,得知蒋哲送来的消息,顾卿洵马不停蹄从渗露坡赶了回来,“你……你腿脚怎么了?”

    他人道了跟前才发现那姑娘是坐在小椅上叫人给推回来的。

    “折了骨,多亏了小柳树村的人相助。”陆以蘅宽释。

    “我瞧瞧,”顾卿洵不敢怠慢,她额头的伤痕已经结痂,手臂上可以看到多处擦伤,男人小心翼翼将她送入花阁的厢房,轻轻在她膝头包扎的绷带上寻着骨骼的痕迹,那小姑娘触痛呲牙,“这是在水里撞到流石碎了髌骨,胫骨也有损伤……你、你真是托了福的命大。”他有些气恼又对这病人无可奈何。

    从山上淹进水流一路冲刷而下,稍有不慎就得丢了性命,他这么一想也觉得后怕极了。

    陆以蘅无言反驳只得心虚的吐吐舌头,顾先生拿她没办法,拆下绷带可见隐隐渗透的血痕,小柳树村缺材少药的只能简单的为她固定住骨骼不至于二次受伤,可并没有治本。

    “胡太医带了宫中御药,一会儿让他们送来,我千叮咛万嘱咐的要你小心,怎还会如此大意。”

    男人的确有一肚子的“苦水”恨不得全倒灌给陆以蘅,当时他在渗露破照顾迁离驻扎的百姓和伤病者,蒋大人一脸仓皇失措不敢宣扬的跑来,他才知道,山上的截流小坝垮了,山洪倾泻而下,陆以蘅失踪了,山上山下都见不到人影。

    顾卿洵当时傻了眼只觉脑中晕眩一黑,可更糟糕的事还在后头。

    凤小王爷瞒着所有人悄悄来了泗水,如今也不闻音讯,两人怕是一同落了水。

    蒋哲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你可知道,整个泗水的府衙都炸了锅,”顾卿洵大叹口气还不能缓解那种心焦如焚的感觉,“蒋大人不敢声张,一边据表上述朝廷,一边派了整衙的人出去搜寻你们,他呀,恨不得以死谢罪。”

    “所以……陛下来了泗水?”最让人震惊的莫过于此,陆以蘅没有料到九五之尊会亲临。

    顾卿洵点头却忍不住低笑:“可把大家都吓坏了,”天子驾临后的每一刻都如同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听说太后回了盛京得知此事大发雷霆,一道懿旨下来便是‘找不着凤小王爷那你蒋哲的脑袋就别留了,不,你们泗水上下大大小小几十官员全都洗干净脖子等着’。”这还是汪公公满头大汗告诉他的,老太监当时在金殿跪的就跟条不敢吱声的狗似的。

    天下至尊火烧火燎的千里而来,顾卿洵的表情有些古怪,于是陆以蘅得知了后事——

    “什么?元妃娘娘和晋王等人也一同来了泗水?”呵,可真热闹。

    “如今太后坐镇盛京,她老人家一发话,哪有人敢呛声,”顾卿洵替陆以蘅掸去肩头的槐花,“泗水连年洪涝成灾,六部拨款笔笔在账,如今百姓们水深火热又出了那么大的事,作为帝王自然应该劳心劳力亲临现场体恤民情,元妃关心陛下的身体安危自是要随行陪同,晋王殿下很快就要离京去往封地,便趁此时机南下泗水简作视察调度官员。”老太后的话头头是道,对,还不忘揉捻着佛珠,天下至尊有亲情更有责任心——

    “太后高招儿啊。”陆以蘅明了轻道,既要找你的兄弟,也要关心你的子民,这是天子收获灾区百姓信任和威望的最佳时机,作为江山主人,深宫娇宠和皇家子弟无时无刻都将苍生放在心底里。

    小姑娘的额头叫顾卿洵屈指弹了一下:“这话出了门可不许胡说。”皇家做事向来自有分寸和目的,旁人只可意会言传,看穿不拆穿。

    陆以蘅鼓鼓脸,她只在信任的人面前才这么肆无忌惮。

    顾卿洵无奈,伸手突然捧住那小姑娘的脸颊,她的气色并不算好可也恢复了几分精神,男人不说话,好像就这么看着感受着也成了最大的失而复得。

    “顾……”顾先生,陆以蘅的话搁在嗓子里,她看到男人眼底闪烁水光心知他的顾虑担忧,“卿洵哥哥。”

    顾卿洵愣了愣,陆以蘅很少这么唤他,年幼被欺负了她才跟个小兔子似的哭着嚷着要找卿洵哥哥,初回盛京再遇时,她偶尔会想起这个称呼但更多的时候是“顾先生”,带点儿疏离的礼节。

    “我只想看看你。”顾卿洵的指尖顺着陆以蘅微微削瘦的脸颊轮廓轻轻抚过就好像在描绘这张时常出现在脑海里的脸庞以确定她真的平安无事,小姑娘心知肚明微微一笑就能让他心里开了花一般安然,“你在山上见到了小王爷,是怎么落的水?”

    “我上坝寻人不料上游断木冲下……”她耸了耸肩。

    “是小王爷救了你。”顾卿洵能猜到,不着痕迹的松开手时——

    “嘎吱”,门被推开了,一股胭脂香粉散落。

    元妃娘娘。

    深宫娇宠一如初见的娇媚温柔,只是眼睛有些红肿好似是落过泪,一副先帝王之忧而忧的表情,也不知是真是假,身后的丫鬟手里提着御药房的药箱,看来是从胡太医那过来。

    “陆小姐,”女人轻轻一唤愕道,“顾先生也在呀。”她没有表态可明显已是在下逐客令,顾卿洵何等眼色这便行礼退出了门去。

    元妃亲自来找陆以蘅,定有“要事”。

    女人雍容华贵,婢女已将椅子铺张,她款款落座与陆以蘅面对面:“陆小姐受了不少伤,蒋知府说你是为了虎踞峡的小坝,为了屯里的百姓才落的水,这番为民之心,本宫也感同身受。”她拉过陆以蘅的手腕轻轻撩开衣袖,臂弯上多的是结巴的伤痕,“这本该娇滴滴的女儿家,本宫看了都心疼。”

    元妃眼底黯然伤神,纤纤玉指揭了药箱取出药粉,用小棉花沾上药酒。

    “娘娘!”陆以蘅惊呼,腿脚伤口处的绷带被揭开,血肉模糊从未完好的愈合过,元妃竟小心翼翼的替她上药包扎。

    陆以蘅的确错愕,尽管她对这个六宫之主的女人没有任何好感,可身份尊卑摆着,岂容得她受这等“恩惠”。

    元妃好似料到了挣扎已挡开了她的手:“若不好好上药换药,你想一辈子坐在轮椅上吗?本宫只想替小王爷和泗水的百姓谢谢你,陆小姐就不肯成全吗?”

    的确,这话说的很是漂亮,元妃声情并茂眼眶都泛了红,她本就是个美人,美人落泪我见犹怜,再无情也生出了触动。

    “这是胡太医用盛京带来的宁古果伤药,很疼,可对断骨腐溃有奇效。”元妃见陆以蘅咬着后槽牙强忍疼痛,她按住小姑娘颤抖着握拳的手,“一日两换,十五日后,减为一次,胡太医说,定能药到病除。”

    她吩咐着身后的丫鬟将陆以蘅扶去床榻休息又送上减缓疼痛和安睡的汤药,驻足许久这才安心离去。

    好似元妃娘娘现在的心思不在九五至尊而在专心致志的照顾陆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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