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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无人可以护你(上)

    宫久能眸子一颤,本能的要将“怎么可能呢”几个字脱口而出。

    可话到喉头,他脑内也不由的灵光一闪,不如顺着太子殿下的话,将这锅推给宫壁禾?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老眼泛泪,跪地痛哭道:“还请太子殿下为老臣做主啊!自从那宫二嫁到了厉王府后,是早不把我宫家,不把我这个父亲放眼里了啊!她现在早是和厉王一条心,恨不得能要将我生吞活剥了呀!她一听说您有意要娶曼音,便回来大闹了一场,说什么……不许她姐姐骑她头上去!”

    安陵绍闻言,缓缓的退了几步,俊眉一挑,确认道:“此话当真?”

    “老臣不敢欺瞒!本来这是家丑,可太子殿下问及,不敢不答!”

    宫久能说着话,他眼珠子一转,又想到了一事儿,说道:“更甚!她还想让她大姐嫁给厉王殿下为妾,好受她欺辱,看她眼色!教出这样的女儿,真是老臣的家门不幸啊!”

    他假意擦着眼泪,实则是悄悄观看安陵绍的反应。

    安陵绍回身,走到了自己的座位面前,他一伸手,便捏住了座椅扶手上的龙头,他轻轻摩挲片刻,神情却越发凝重。

    他抬手,轻巧的点了点。

    “罢了,你先退下吧。”

    “太子殿下?”宫久能勾着身子,想去探明安陵绍的神色,安陵绍却语速急转直下,厉声斥道:“退下!”

    “是,是,是!”

    宫久能掀着袍子忙不迭的滚出了东宫。

    厉王府内,宫壁禾打完了一套太极,安陵宗玉便在一旁笑眯眯的看完了。

    等宫壁禾接过绿豆手上的手帕擦了擦汗,才看了他一眼,道:“王爷今日好意趣,竟然可以坐半晌?”

    安陵宗玉笑笑,起身走过去,说道:“今日你大哥高升,你备些礼,去库房点一点,紧着贵重的拿,明日我与你亲自去宫家走一趟。”

    这话宫壁禾听笑了,她轻嘲道:“你事儿多,我不等你。”

    “拜会老师才是大事,明日定会与你同行。”安陵宗玉说着话,竟拉住了她的手。

    温度与温度的轻轻碰触让宫壁禾立即联想到最晚那个轻描淡写的吻,瞬间便红了耳根子。她倒也没将安陵宗玉的手甩开,只低头答道:“你将我大哥绑你船上来了,日后无论怎样,得护他周全才是。”

    “王妃放心,这是自然。”安陵宗玉含笑点头,承诺道。

    他的笑温润如风,宫壁禾内心也渐渐松软,噗嗤的笑了一声,习惯性的捏了捏他的手,只是一瞬间,安陵宗玉便痛的蹙起了眉头,他不可思议的望着宫壁禾,道:“你哪儿来那么大的手劲儿?”

    “从小就干粗活儿累活儿,自然手劲要大一些了。可不像宫曼音那般的娇花一朵。”宫壁禾眨眨眼,黑亮的双瞳里闪着狡黠的光芒,嘴里还说着信口胡诌的鬼话。

    她松开安陵宗玉的手,招呼道:“绿豆!让人抬水来,沐浴更衣!”

    “是,王妃。”绿豆跟着跑跳过去,路过安陵宗玉时,大着胆子问了一句。“王爷,留在寒苑用膳吗?”

    绿豆以为,这些日子瞧着二位走动颇近,是个好兆头,让王爷留下吃饭,应该会得允。

    可谁知,安陵宗玉却是摇摇头,说道:“不了,你伺候好王妃吧。”

    “哦。”绿豆闷闷的点点头。

    “绿豆你还在愣着做什么!”

    宫壁禾进了屋,见绿豆没有跟上,便扯开嗓子催促着。

    “来了!就来就来!”

    洗完澡后,宫壁禾裹着浴巾走到床边穿衣服,却惊奇的发现又是一套全新的,从未见过的服饰。

    那上头绣着清丽大气的牡丹,弥漫鲜艳在后背上。

    “这是哪儿来的?之前没见过呀。”

    宫壁禾往屏风外问了一句。

    绿豆应道:“奴婢没告诉您吗?是早上您还在睡时,王爷让人送过来的。”

    “也没听他说过啊。”宫壁禾嘟囔一声。

    绿豆一边收拾浴桶,一边笑着回应道:“王爷定是想给您惊喜呢。”

    宫壁禾歪了歪头,还是将这身新裙子穿上了。

    她原地转了一圈,撩开微湿的长发,问道:“好看吗?”

    绿豆探出一个脑袋来,笑眯眯的赞道:“好看!真好看!”

    裙身翡翠冷色,牡丹却是淡粉相宜,衬她肤白。

    她抬手撩发间,偶然瞥见手腕上的玉手镯,张了张嘴,却缓缓的叹出一口气。

    用晚膳时,宫壁禾吃的挺慢,绿豆在一旁嘀咕,为难道:“王妃,是不是今日味道哪里没对?”

    宫壁禾摇头。“不是,我是怕把裙子弄脏了,明天就着这身穿回宫家去的。”

    “哦。”绿豆机灵的点点头,两眼放光,评价道:“您是想让王爷瞧瞧您穿上这裙子的模样是不是?”

    “胡说什么。”

    宫壁禾低着头骂了一句,“你这丫头太嘴碎了!”

    “嘿嘿,奴婢就是说中了!”绿豆欢快的像只百灵鸟,宫壁禾抬头看她,小丫头模样机敏俏皮,每日都能给她添上不少笑料。

    她笑着摇摇头,没与她计较她的胆大妄言。

    未陪她用晚膳的安陵宗玉是去了刘珏府上。

    刘珏的身子已一日不如一日了,他拖着破败身子躺在床上,形如枯槁,已没力气再去换官服了。

    安陵宗玉替他轻轻捻被,微声道:“此事,多谢老师周全。”

    屋内昏沉,毫无亮色,一盏烛火摇曳在刘珏面上,他虚弱而吃力的摇摇头,干涸的嘴唇吐出几个字来。

    “是皇上垂怜殿下。”

    “殿下,好好的……”

    他伸出手颤巍巍的,安陵宗玉便将他的手紧紧握住。“本王知道,老师也要顾惜身体。”

    “川蜀州有我的两个门生,瑞王殿下前去川蜀,怕是不好将大桥案办妥的。殿下若想送瑞王殿下一个人情,可以去找找我这两个门生,一人在马潭,一人在叙阴,都毗邻江阳。”

    安陵宗玉微怔,他呼出一口浊气,应道:“是,多谢老师。”

    “老臣再没什么可以给殿下的了,珍重啊殿下……”

    刘珏慢慢吞吞的说完这话,竟喘着微弱的呼吸,睡着了。

    安陵宗玉起了身,默默的走到门边拉开门,临门一脚,他却忍不住回头去看。

    这屋子简陋,刘珏位高至内阁大学士,却两袖清风,一贫如洗。烛台都燃到了底,又刮干堆满,重新点燃。

    安陵宗玉眼有些干痛,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昏睡的老人,毅然决然的出了门。

    上一次,刘珏让他放下心中仇恨。这一次,他却还是将自己的人脉门路都交给了安陵宗玉,让他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凛凛夜风中,安陵宗玉出了学士府,却站在街边仰望月光许久。

    从夜色里蹿出来的小尾巴催促道:“王爷,咱们回府吧。夜里风大。”

    安陵宗玉闻言,眨了眨眼睛,蓦然回首,望了一眼学士府的匾额,轻叹道:“老师他……撑不了多久了。”

    “您的老师不是宫家大公子吗?他年轻着呢。”阿律想当然的说道。

    闻言,安陵宗玉稍有一怔,然后笑道:“是,你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