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冷冽，佳人一袭红衣，在城门外翘首以盼。</p>
聂琰心有愧疚，猫着身子躲在远处，借助房屋隐藏，偶尔才探出脑袋，凝目望上一眼，暗暗焦急。</p>
时间流逝，上官晗脸上的期盼渐渐消散，视线落在青石板铺就的道路尽头，眉宇间的失望与沮丧愈发浓厚。</p>
“你到底和她怎么说的？”聂琰思忖再三，若是坦言，唯恐上官晗抵触，不肯与上官冷一同离开。</p>
于都这趟浑水，已经愈发混浊，聂琰自顾不暇，已然无法分心顾及上官晗，上官冷这才亲自到于都，想要带上官晗离开这是非之地。</p>
聂琰思来想去，最终与慕寒一拍即合，才出此下策。</p>
利用善意的谎言，诱骗上官晗在城门等候，等上官冷现身，即便事情败露，木已成舟，上官晗想反抗，也无济于事。</p>
可这老匹夫，居然如此不守时，这午时都过去一刻了，仍迟迟没有现身。</p>
慕寒闷声闷气，声音从聂琰身后传来，“说你约她，在城外散步踏青啊。”</p>
慕寒话音落下，探出脑袋，悄悄瞅了上官晗一眼，又迅速抽回身子，惊疑不定，道：“聂大哥，她刚刚好像看到我了。”</p>
聂琰脸黑如碳，根本没有听清楚慕寒后面说了什么，心中刚刚咒骂完上官冷，还未有停歇，怒火犹如野草，春风吹过，再次生长。</p>
他怒喝道：“现在是什么节气？到处都是枯枝黄叶，哪来的青草绿叶让你踩踏？还踏青，就不能编个像样点的理由吗？”</p>
脑门子里面都长了肌肉疙瘩吗？</p>
还是把智商都化成内劲了？聂琰越想越气，又偷偷看了红衣佳人一眼，心虚之下，仿佛真如慕寒所言，真的被瞧见了。</p>
他心跳如雷，喉咙滚动，暗暗吞下一口口水，进退维谷。</p>
明明是做好事不留名，让久别的父女二人重聚，怎会像做贼一般？聂琰如此一想，心头的忧虑便淡了许多。</p>
“那怎么说，总不能说，聂大哥与你爹商议，午时在城外汇合，要把你送回京都？”慕寒脸上露出委屈的神色，他确实也想过，奈何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胡乱编了个理由。</p>
好在，上官晗也没有任何疑问，直接便应答了下来。</p>
聂琰咬牙切齿，“上官晗若找我麻烦，我便告诉冷凝，前些天，你在春风楼偷看烟花女子的胸与屁股……”</p>
“那，那我也告诉乔姐姐，说你喜欢柳若沉。”慕寒面色僵硬，硬着头皮，又探出脑袋，继续观察上官晗的一举一动。</p>
聂琰暗恨，抬手欲要抽打慕寒，慕寒忽然急切喊道：“来了来了。”</p>
上官冷从马车上下来，在上官晗面前顿住脚步，即便面对自己唯一的血脉，他表情依旧少的可怜。</p>
上官晗仿佛早有准备，目光依旧探向青石路的尽头，眼中弥留着哀怨，着实让人怜惜。</p>
聂琰心头微酸，很不是滋味。</p>
心底突然有种冲动，想要与上官晗辞别，脚步刚刚跨出，身体立刻僵住，若不决绝一些，上官晗不愿离开，对她亦没有好处。</p>
“看来，你早就知道爹来了。”上官冷脸上的淡漠似有淡化，语气也柔和了不少，“走吧，那小子不会来了。”</p>
上官晗依依不舍。</p>
回到京都，她便如同笼中麻雀，想要展翅高飞，都是一种奢望。</p>
“这小子到底有何魅力，奸猾狡诈不说，还无耻至极……”</p>
上官晗冷哼一声，“哼，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p>
“如何与你父亲说话的？”上官冷面色一寒，见上官晗依旧埋怨自己，心中顿时苦涩不已，叹了一声，道：</p>
“此次回去，爹不再逼你，你若不喜，不嫁便是。”</p>
“真的？”上官晗脸上露出喜色，转瞬又担忧起来，“可陛下那边……”</p>
“陛下那边，爹自会去说，你不必忧心。但今日，你不可再任性，必须随爹离开于都，这是条件。”</p>
上官晗欲言又止，脚下如有万斤沉重。</p>
她并未意识到，于都或许会成为众矢之的，上官冷此举，纯粹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眼下的聂琰，根本分身乏术，无法顾全她的安危。</p>
“走吧，或许不久，你们就会在京都相见。”上官冷叹了一声，心中对聂琰愈发不待见，这才多少时日，就将他女儿哄骗的亲爹都不要了。</p>
若在京都相见，定要给他小鞋穿穿，以解夺女之恨。</p>
“真的？”</p>
“爹何时欺瞒过你？”</p>
“若是骗我，小心我扒光你的胡须。”</p>
目送二人离去，车马在视线中渐行渐远，聂琰立身长街之上，视线渐渐被冷风阻隔，心中百感交集。</p>
“聂大哥，人已经走远了。”眼见聂琰怔在原地，慕寒开口提醒。</p>
聂琰回神，目光落在慕寒身上，“怀里抱的什么？”</p>
“木炭……天气冷些，师傅的身体便如同寒冰一般，我现在也不能时常在他身边照顾，所以就给他多带一些。”</p>
二人说好，送别上官晗，便一同去医行天下一趟，聂琰有些疑问，要像秦道禾证实，随口道：</p>
“老秦这是体虚，需要进补。”</p>
慕寒茫然不解，“是吗？”</p>
“你师傅是否经常体力不支？还会冒虚汗？”</p>
“好像是。”</p>
“这就对了，这是肾虚。”两人并肩而行，聂琰仿佛华佗附体，侃侃而谈，“肾乃男人之根本，一身先天之气的根源……这肾若虚了，自然会有诸多影响。别看老秦现在一本正经，年轻时候定然没有节制，否则也不至于如此……三十多岁的年纪，一头白发……”</p>
“节制？何为节制啊？”慕寒冥思苦想，依旧未能明白。</p>
“此事说来话长，眼下你要做的，便是先让你师傅进补，只要补好了肾，一切问题，自然迎刃而解。”聂琰呼吸平和，谎话信手拈来，</p>
“人参、当归……”</p>
慕寒一一记下，“会不会太补了一些，这恐怕……”</p>
“重症还需重药医，放心……聂大哥是过来人。”聂琰拍了拍慕寒的肩膀，笑容意味深长。</p>
当慕寒将十全补药熬成一碗汤药，告知秦道禾来龙去脉之时，聂琰已然回到县衙。想起秦道禾的面色变化，便觉得好笑。</p>
与上官晗的别离，瞬间便冲淡了不少。</p>
然而，当他推开书房，目光落在书桌上时，脸上的表情又瞬间僵硬。</p>
金丝宝甲上面，一封字迹娟秀的书信，尤为刺目。</p>
原来，他与慕寒并非错觉，而是上官晗……或许真的知晓他们就躲在远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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