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国立国之初，战火纷飞。</p>
周家一脉虽是大族，却为了躲避战乱，远从京都迁移到赣江府，而后又历经了几代人的努力，终于在毫无节制的挥霍中，将周家的全部家产败的所剩无几。</p>
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在其他氏族的打压下，也是夹缝求生。以至于，到了周艳芝的爷爷一辈，不得不再次背井离乡，躲藏在禾丰州苟延残喘。</p>
也不知道是周家祖坟冒了青烟，还是所有纨绔子弟都商量好了投胎在周家享乐，周艳芝的父亲，也是好吃懒做之辈。</p>
年少时，终日在赌坊与青楼玩乐，且挥金如土。\0</p>
年迈以后，也只顾着玩蛐逗鸟。</p>
周家老爷撒手人寰之后，周家也算是家道中落，这才不得不将周艳芝嫁与王二饼，也算攀个高枝，以求保全。</p>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周艳芝这等逆来顺受，不争不抢的性子，自然是无力反抗。</p>
好在这周虹还算是个角色，倒也让周艳芝在王家，不曾受过委屈。</p>
周艳芝放下手中拿捏的玉珠，一双明亮的眸子精光四溢，从上至下，极其细微的打量着王大海，</p>
“前些日子，听闻你又在文会上拔得了头筹。”</p>
“运气使然，不值一提。”王大海脸上的笑容谦和。</p>
从他懂事以来，周艳芝对他便视如己出，从未有过半分责骂。</p>
起初，他还觉得奇怪，久而久之也就释怀了。周艳芝的性子使然，无论对待任何人，她都是这般。</p>
“你的字，自是写的极好的。”</p>
“姨妈若是喜欢，改天我送几幅字帖过来。”</p>
“好。”</p>
“……”</p>
二人相谈甚欢，几乎将王洛给遗忘了。</p>
周虹消声退去不久，便领着两个年轻水灵的姑娘，手中小心端着几碟卖相相当精致的糕点。</p>
王洛的眸子瞬间变黯淡了下来，喉咙好似堵着一口气，咽不下去，吐不出口。</p>
“大少爷，这都是夫人吩咐厨房做的，都是您最爱吃的糕点。”</p>
周虹脸上的笑容温和，周艳芝也不曾开口解释，目光从王大海身上转移，看向王洛，神情虽不曾有任何变化，但明显多了一层难以言明的一样情愫。</p>
似乎与她眼中的慈爱，格格不入，</p>
“洛儿，这些你也爱吃，也多吃一些。”</p>
王洛嘴角一抽，强忍着内心的不忿，双拳紧握，指甲深深扎进手掌中。</p>
也？</p>
从始至终，他不过是顺带的而已？</p>
从小到大，但凡王大海需要，或者想要的东西，他都求而不得。唯有王大海舍弃，或者瞧不上眼的，他才有资格接纳？</p>
为什么？</p>
就因为他是庶出？</p>
即便他是庶出，王二饼不待见他，可周艳芝呢？自己的生母，为何也对王大海青睐有加？便是因为他儒雅、稳重？</p>
还是因为他的学识渊博？</p>
一手丹青笔墨，连诸葛问道都赞不绝口？</p>
但凡有王大海的存在，王洛始终是被遗忘的那个。</p>
“多谢姨娘。”</p>
似乎感受到王大海投来的目光，王洛嘴角的笑意略显牵强，颔首道：“多谢……娘。”</p>
风和日丽，为何寒风刺骨？</p>
那入口即化，美味可口的糕点，为何如同茅坑里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p>
王洛眼中掠过一道狠厉，内心颇为挣扎。</p>
为了能够在这座府邸中受到尊重，王洛表面看似纨绔不化，内心却也极为深沉。</p>
否则，又如何暗中笼络刘芒，设计让竺破为他办事呢？</p>
只不过，自从派竺破去暗中刺杀聂琰之后，竺破却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不仅没有任何消息传回，连城外竹林也空无一人。</p>
至于刘芒，同样在文会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p>
他有心询问王大海，又深怕引起无端的猜忌。可身处在这府邸内院，如同被软禁，他至今都不曾得知，竺破早在聂府，已经改换门庭。</p>
刘芒也被聂琰关押在府邸中，一刻不曾露面。</p>
“你父亲近来可好？”自从周艳芝诞下王洛，便一改性情，突然开始吃斋念佛，与王二饼避而不见。</p>
王二饼速来不信神佛，对于周艳芝的变化，内心颇为不喜。</p>
久而久之，二人唯有夫妻之名，却不在有夫妻之实。</p>
以至于爱屋及乌，王洛在王二饼心中的分量，也一降再降。乃至于，听闻王洛派人去暗杀聂琰，便将他软禁在府邸中，唯有偶尔翻墙逃离。</p>
导致他人在禾丰，却对这月余时间，所发生的诸多事情，不甚了解。</p>
王大海颔首，深深看了王洛一眼，</p>
“父亲一切安好。”</p>
对于王二饼的境况，周艳芝只是随口一提，王洛面色微变，</p>
“娘，孩儿身体有些不适，先回房休息了。”</p>
话音落下，他丢下手中不曾动过分毫的糕点，转身便走。</p>
反正都是别人吃剩下的东西，他有什么理由珍惜？</p>
周艳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周虹面色微变，欲要出言阻拦，被周艳芝一个眼色给制止了。</p>
“姨娘，我去看看他。”王大海神色如常，见周艳芝轻轻点头，转身跟在王洛身后。</p>
目送二人远走，周虹紧锁的眉头稍微松懈，意味深长的道了一句，</p>
“夫人，您打算什么时候告知少爷真相？”</p>
闻言。</p>
周艳芝面色巨变，红润的面容上，血色顷刻间消散不见，</p>
“你怎敢再提此事？”</p>
她浑身忍不住的开始颤抖，仿佛内心深处隐藏着巨大的恐惧。</p>
反倒是周虹，不屑一顾，</p>
“难道便让他浑浑噩噩？”</p>
“闭嘴，此事休要再提。”</p>
周艳芝的记忆中，突然晃过诸多画面，面色也随之变得痛苦起来。她伸手摸住放在石桌上的玉珠，捏在手中，口中念念有词。</p>
周虹眉眼闪动，沉默不语。</p>
……</p>
愤而离去的王洛，听闻身后有脚步声穷追不舍，犹豫再三，回首与王大海四目相对，没能忍住，</p>
“大哥，我向你打听的事情，可有眉目了？这几日，你可曾去过城外竹林？可有见到一个年迈的老夫人？”</p>
“关于竺破与刘芒的事情？”</p>
王大海停住脚步，眼中锋芒一闪而过，嘴角赫然勾起一抹另有深意的笑容。</p>
王洛即便再不济，也是堂堂王家二少爷，为何消息会如此闭塞？</p>
这其中？</p>
王大海的神情、举止，显然是对王洛拜托的事情有所调查。</p>
然而，王洛期待的神色，还未曾转变，便随着王大海口中道出的消息，渐渐僵硬在脸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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