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充满死寂的世界，在长达十几亿年的时间里都没有任何自然外的声响存在。
而在一个偶然的巧合中，生命诞生了。
起初它们只是一个个微不足道的原胞，泡在地球温暖的原始汤中，任何一点风吹雨打就可以摧毁它们脆弱的生命。
但在经过数十亿年的演化后，生命开始渐渐适应了残酷的环境，并进化出了属于自己的生态体系，反过来影响了世界的环境。
最后，一个名为人类的物种诞生了。他们凭借着智慧在极短的时间内快速崛起，发展出了相对于其他生命高度发达的文明。
他们的视野探入太空，寻觅恒星和世界的起源。他们的思维深入微观，发现物质与宇宙的本质规律。他们探寻着生命的奥秘，触碰那原本只属于神的禁忌。
生命以负熵为生。
熵增注定了任何事物都必将走向灭亡，因此生命必须从外界摄取负熵，以加快整个世界熵增的代价来维持自身的存在，而文明更是其中的集大成者。
不论是建造高大的楼宇还是制造日常用品，本质上都是一种局部熵减的过程，通过摄取外界的能量来维持发展自身。从这个角度来看，文明倒像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的生命。
发达的文明意味着极高的社会效率，在发展壮大的同时，他们也在以极快的速度摄取负熵。
最终，名为“崩坏”的灾难降临了。
“……”
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下文的比安卡抬起头，疑惑的问道：“然后呢？”
程希摊开手：“然后他们就被毁灭了啊。”
比安卡：“……”
她终于见识到了一个人的讲故事水平能有多烂，好好的一个故事前言介绍讲了一大堆，最关键的内容却一句话带过，换一个人来估计要把他骂死了。
不过从刚才的“故事”中她也了解到了一些事情，如果程希说的都是真的，那就意味着现在的人类文明只要继续发展下去，就很可能会再度招致“崩坏”的毁灭。
不，说不定“崩坏”已经降临了。
故事中的那个文明已经灭亡，接下来就轮到他们了。
“没有办法避免吗？”比安卡问道。
程希摇了摇头：“那是一种制造绝对杀戮的天灾，你没办法和它讨价还价，也不可能和它讲道理。它是没有感情的自然本身，永远不会感到满足或者怜悯。”
“它不可能停止，除非我们的文明完全断绝。”
这是这个世界的铁则，任何文明都无法逃避。程希十分清楚的明白这点。
“有办法战胜崩坏吗？”比安卡想了想后，继续问道。
程希笑了，换了个毫不相关的话题问道：“你觉得我们会是宇宙中唯一的智慧生命吗？”
比安卡不喜欢程希这种转移话题的问法，但还是皱着眉头认真思索了起来：“应该……不是吧？”
她对这种事情不太清楚，但想一想宇宙那么大，总不可能只有地球是特殊的，这种想法未免太自大了。
“对了！”女孩忽然想起一件事：“前几天你看的那个报纸上不是说在火星上发现生命了吗？”
“是啊。”程希点了点头：“既然在距离我们这么近的火星上都发现了生命，说明生命其实并不特殊，在宇宙中很可能是普遍存在的。”
“那么下一个问题，如果存在外星的智慧生命，他们都在哪呢？”
比安卡皱起眉头，感觉程希是在故意捉弄自己：“还能在哪，当然是在……”
女孩的声音顿了一下，她仰起头看向天空，眼中浮现出些许迷茫。
是啊，他们都在哪呢？
比安卡不知道，程希刚才问的正是历史上十分有名的“费米悖论”。悖论的核心观点就是，假如真的存在外星人，为什么人类观测不到他们？
“就拿我们的银河系来说，银河系的直径大约是十万光年，假设有一天人类发展出了航行速度是光速十分之一的飞船，那么理论上来说只要一百多万年的时间就能横穿整个银河系。”
程希竖起一根手指说道：“而我们再假设，人类发展出那样的飞船需要一百万年——这个时间够长了吧？可前后加起来也不过是两百万年，而宇宙诞生至今可是过了一百三十八亿年，就连地球都有四十五亿年的年龄，所谓的两百万年在宇宙尺度上来看根本不值一提。”
“那么按理来说，只要有文明比我们早进化一两百万年，他们的足迹应该早就遍布整个银河系了才对。”
甚至再退一步，只要有文明发展到可以大规模的利用恒星能量，那他们的文明活动导致恒星光谱的异常变化应该也能被人类发现才对。
但是直到今天，人类观测到了多少个这种等级的文明？
据程希所知，一个都没有。
科幻小说《三体》中用黑暗森林理论对费米悖论做出了解释，但是以程希对崩坏世界的了解，“大过滤器”理论可能更适合这个世界。
“宇宙中存在着一道看不见的过滤器，它存在于生命发展的各个阶段，比如原核细胞的诞生，比如多细胞生命的形成，比如智慧生命的出现……”
“我们不知道到底存在着多少道过滤器，它们又存在于生命发展的哪些阶段。有些可能已经被我们跨过去了，但在可见的未来，还有一道难以逾越的墙壁挡在我们面前。”
“——崩坏。”
在程希原本的世界里，这道过滤器本应该是不可见的发展障碍，但在崩坏的世界里，这道障碍被具象化了。
不将其跨越的话，人类就永远没有明天可言。
……
等到谈话结束，比安卡踏上回家路程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傍晚了。
“在得知了世界的真相后，是选择继续原来的平静生活，还是选择对抗崩坏，为了人类文明的存亡而战，这些都随便你，我只负责把这些事情告诉你罢了。”
分别前，程希最后所说的话语浮现在她耳边。比安卡抬起头看向已经开始出现点点繁星的天空，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如果崩坏真的是横在每一个文明前面的过滤器，那在这片寂静的星空背后，是不是寓意着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一个文明跨过这道障碍？
想到这里，比安卡感觉头顶这片美丽的星空忽然间变得有些可怕起来。
比安卡摇了摇头，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些，这也不是现在的她该考虑的事情。
“对了！”她想起来程希最后好像还说了一句话：
“下次再见到奥托那家伙的话，记得帮我揍他一拳。”
奥托这个名字女孩有印象，记得是自己以前那位主治医师的名字，他们两人难道认识吗？
比安卡低头思索着，接着就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她抬起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视野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拉格纳老师……”
”欢迎回来，比安卡。”拉格纳弯下腰，摸了摸女孩的脑袋：“先回去吧，大家都等急了。”
顿了一下后，她继续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找个时间再好好聊一聊。”
“关于‘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