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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然是岫红。我和卜鹰同时叫道:“怎么可能,她不是被你抢上山去的吗?”

    “不错,她是被我抢上山去的。但是魏家之事却是她在狼窝时提出的,并且许诺给大当家一大笔钱。”店主人道,“你们都以为这事是狼窝逼迫她配合的吧?事实上,岫红才是主导者,狼窝和我都只是在配合她而已。”

    “可是买通狼窝所需必定不菲,她哪来的钱?”我反驳道。

    “我也很奇怪,此事肯定与酒庄无关,因为这笔钱数目之大,不是酒庄拿得出来的。”店主人道,“至于她为什么要对魏家做这样的事,我不知道。当时我们都非常奇怪,但她什么也不肯说。”

    此事居然是岫红一手主导的,这实在太出我和卜鹰的意料。店主人犹疑了一下,又道:“关于岫红为何会做这样的事,我觉得,或许与她的某些经历有关。”

    “什么经历?”我赶紧问道。

    “当年岫红曾在省城念书,此事或许与她的这段经历有关。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具体如何我并不清楚。”

    原来岫红当年曾在省城念过书,她与魏家无冤无仇,最大的可能就是在省城时发生了什么,或者出于某个人的授意,才做下了魏家之事。

    “你们是当年魏家的后人吧?当年魏家家破人亡,确实是我们造成的。”店主人语气平淡,“不过如今狼窝灰飞烟灭,我也束手就擒,无法偿还什么了。你们去找岫红吧,真相就在她身上。”

    “你知道她去了哪里?”我强忍着战栗问道。

    “不知道。她从小就是一个谜一样的女子,长得又好看,谁也猜不透她心中在想什么,”店主人语调有些奇怪,好像想起了很多年前的往事,“她高兴时会对你千依百顺,柔情万种,不高兴时又会将你挠得一脸血痕。最关键的是,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不高兴。”

    “不就是喜怒无常吗?”卜鹰没好气地道,“我看你一脸的享受,不会就是喜欢她挠你一脸血吧?这事我也能帮忙,要不要我效劳?”

    “没错,她就是个喜怒无常的人。”店主人微微一笑,“我为了她不惜上山去当土匪,她也一点都不喜欢我。本来这也没什么,可是她不喜欢我,却又愿意为我生孩子。你们说奇不奇怪?”

    “她……她不喜欢你?”我们原本都以为他跟岫红是两情相悦,听到这话又都惊诧莫名。

    “她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难以捉摸的人。”店主人笑道,一边往靠在墙角的床走去,“不过也没什么,为她做的事都是我自己愿意的,没什么可指责的。请镇长派人去住店帮我收拾几件衣服,这一两天就要送我去县上受审了吧?”

    他语气平淡,似乎这一趟去县里只是去去就回,而不是要给人偿命。我心道岫红是个难以捉摸的人,你也不见得简单。再想到酒鬼、二小姐等人,似乎这酒庄的人都有些让人无语,不知到底该如何定义。

    不过他说得确实没错,如今狼窝和他都无法再为当年的事做什么补偿,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岫红,可是怎么找呢?我和卜鹰都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卜鹰忽然问道:“你跟岫红真的有一个孩子?现下在哪呢?”

    店主人在床上躺下,有些伤神:“不知道,被岫红带走了。”

    卜鹰愣了愣道:“哦,你没去找过她吗?”

    “如果找她有用,那当年她就不会走了。”他语气里终于透出些许哀伤,“你们去找她吧,祝你们早日找到她。”

    “我们要是找到她,可没她什么好果子吃。”卜鹰奇道,“你居然希望我们早日找到她?”

    “无论你们怎么对她,都是她应得的。”他淡淡地道,“就像我一样,有今日的下场也是活该。有些人之所以是坏人,并不是因为是非不分,而是明知不对还要去做。所以如果她逃不过去,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他说得居然很有道理,我们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回应。况且他肯定是要给酒鬼偿命的,我们也没兴致和一个将死之人置气,就准备转身从房中离去,不过待我们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又道:“其实,她自己或许也希望你们能早日找到她。”

    我们又停下脚步来看他。他在床上对我们笑了笑,“不然她为什么要交代我,将这些事都告诉你们呢?”

    是这个道理,从叶儿到他,都被交代尽管如实陈述他们知道的事。这预示着当年魏家的事还没完,我们现在所掌握的一切,其实都是幕后主使者故意让我们知道的,甚至我们现在追查的方向,可能都是主使者给我们指出的。

    或许我们正顺着主使者的心意,一步步地将他布下的局引发。而可怕的是,除了接受他的牵引,我们别无选择!

    我看了卜鹰一眼,卜鹰也有些沮丧,没说什么就转身出了房间。我跟在他后面出去,镇长将房间的门锁上,然后问我们:“夜深了,二位奔波一天,还是早些休息吧?”

    “请镇长先休息吧。”我道,“我还想出去一趟。”

    镇长见我这么晚了还要出去,有些讶异。卜鹰道:“没事,我和他一道去。”镇长闻言便给我们拿来了一个灯笼,让我们路上照明用。我们出了镇公所,卜鹰也没问我就直接往住店方向行去,自然与我想的一样,也是想去找锦笛的。

    “就在店主人需要有人去酒庄时,锦笛正好就留信让我送去。你说这其中究竟是巧合,还是她有意为之?”我在住店门口问卜鹰。

    “我一路跟着她从省城过来,虽然觉得她可疑,但是并未发现她有什么异样。”卜鹰道,“或许这就是个巧合吧。”

    我点点头,正要迈步走进去,卜鹰忽然又道:“我声称自己是来查庄主之死的,但是出现得却未免太快了,你说她会不会有所疑心?”

    我自然不知道她会不会,就摇摇头迈步走入了住店,来到锦笛的房外敲门。本来夜已深不好打搅他人,但我实在无心睡眠,这才冒昧过来,谁知锦笛竟然也没睡下。她开门后见是我们,将我们让入了房中,自己就道:“我看见店主人入夜了还被叫去镇公所,是不是与庄主之死有关?”

    我看了卜鹰一眼,她既然是当年魏家惨案的亲历者,这些事自然也没什么好瞒她,就一五一十对她说了。锦笛听得惊奇万分,失声道:“店主人竟然就是当年郎家的那个人!”

    说着又喟叹道,“二小姐酿出的这种酒,大概就是在其中加了麻醉剂成分吧。”

    “什么东西?”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就是类似于麻沸散的东西,可以使人失去知觉但却神志清醒。从未接触过这种东西的人,因为感知里没有这种东西的存在,大概就很容易产生各种错觉。”

    “所以一旦知道这酒会让人产生错觉后,它就不会再起作用了,对吗?”我和卜鹰都恍然大悟。

    锦笛轻轻点了点头,她曾经出洋游历过,见识自然比我们丰富。

    既然知道了这酒的缘由,我就开门见山说起了正事,“目前来看,当年魏家的事很可能还有后续,而我们对它的追查或许也在主使者的掌控之中。这人似乎希望我们追查下去,这其中必定还有什么阴谋,你对此有什么了解吗?”

    “从现下的情况来看,好像确实如此。”锦笛眉头轻蹙,目光停留在我身上,“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我和卜鹰都用催促的眼神看着她,锦笛神色肃然起来,“二十年前,组织因为时局不明所以退出了对时局的干预,当时约定二十年再聚首,对时局做出应对。而现在,二十年之期马上就要到了。”

    “所以这个主使者,很可能就是冲着这二十年之约来的?”

    “我猜这个人就算不是组织内部的人,必定也对组织极为熟悉,才能利用你祖父与外祖父的嫌隙制造魏家惨案。所以,我觉得此人应该就是冲着二十年之约来的。”

    我本来就怀疑幕后主使者是组织内部的人,此时锦笛直言不讳地说出来,倒让我有些吃不准了。“那你觉得我们现下该去做什么,去找岫红吗?可是我们丝毫不知道她在哪里。”

    “你有没有想过,那个主使者希望你追查这事,或许是因为你对二十年之约很重要?”锦笛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我道。

    “我?我有什么重要的?”我有些茫然。

    “你当然很重要。否则当年文老太爷又怎会在树上将你‘摘下’,后来又让你上路去送那封不知给谁的信呢?”

    她也知道文老太爷给了我一封空白的信,胡小天当初看到这封信时,神色十分复杂。锦笛没有要求看这封信,可是提起它时神色同样不简单。我实在好奇,就问道:“这一切老太爷都没有告诉我,是不是你也不能告诉我?”

    “不错,此事还没到告诉你的时候。”她的说辞与胡小天一模一样,“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被从树上‘摘下’来。好好保存这封信吧,千万不要弄丢了。”

    我长吁了一口气,有些无奈,“那接下来呢,我应该做什么?”

    “文老太爷让他上路,其实就是让他来促成这二十年之约,是不是?”卜鹰冷不丁道。

    我一怔,随即便睁大了眼去看锦笛。锦笛也有些意外,看着卜鹰的眼神有些赞叹,“你居然能猜得出来。不错,他其实就是一封‘信’,组织的人看到他出现,就知道赴约的时间到了。”

    原来如此,“那老太爷为何不对我明说呢?”我问锦笛。

    “不说自然有不说的缘由。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使命,就继续去完成它吧。”

    “可是我不知道该去通知谁啊。”我送了这么久的信,这时得知自己也是一封信,心中难免五味杂陈。

    “既然这样,要不你就去离这最近的梅花镇吧。”锦笛沉吟了一下道。

    “可是,我去那干吗呢?”

    “梅花镇上有一户姓季的人家,你只要找上门去,他们就知道你是来干吗的。”

    也是,我这么大一封“信”,还不用拆,自然让人一目了然。我自嘲地想,又问她:“那你呢,接下来准备去哪儿?”

    “我嘛,”锦笛用手将头发拂到脑后,“酒庄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也不好再厚颜留在这里。既然知道胡小天在虎山,我们多年未见,我准备先去找他。”

    我“哦”了一声,转过头去看卜鹰,却见他表情极其古怪地看着我,不禁问道:“怎么?”

    “啊,没什么。”卜鹰似乎有些心虚,轻咳了一声,“说到梅花镇,我倒想起一个人来,和你还是老相好呢。”

    我一怔,我从未去过梅花镇,哪来的老相好?卜鹰说完这话,似乎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忽然笑出声来。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却只从他脸上看到了一脸的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