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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赵家人?我和季明媚面面相觑,打死了吴汉祥的赵家人在里面看病?看这纸条上的意思,分明是叫我们进去偷窥。这纸条是什么人扔的,又为什么叫我们做这样的事?

    我们本来的意图是假装看病去套郎中的话,可是看了这纸条之后,却都有些迟疑不定。吴汉祥是被赵家人打死的,当年和他一起下葬的青玉出现后,持有青玉的人要去找郎中,现在赵家人也来找郎中了。

    这郎中有什么问题吗?

    我还在踌躇,季明媚已经飞快地爬过院门,并没有弄出什么声响,也不知道她一个年轻姑娘做起这种事来,怎会如此轻车熟路。我见状也只好跟着她翻进了院墙,又与她一道轻手轻脚地走到窗户下。

    季明媚显然对这种听墙根的事极为热衷,老练地将眼睛对准了窗户缝,偷窥里面的人。她朝里面看了几眼后便让开一个位置,示意我也过来看。我将眼睛凑了上去,从扁缝里看到里面有两个人,正隔着一张桌子坐开。

    其中一人将一只手放在桌上,另一人则将手搭在他脉搏上,显然是正在为他诊脉。看病的郎中头戴一顶斗笠,正是先前我们在豆腐坊见到的那人。至于另外的那人却是背对着我们坐的,看不清模样,不过瞧背影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若是纸条上没有骗我们,他大概就是赵家的人了。那郎中给他诊了好长时间脉,却始终不将手拿开。我心中暗忖,怎么这郎中医术如此不济,诊了半天也没诊断出这位赵先生的病症。

    不过还没等我再想什么,便听那位赵先生怒道:“当年你们将青玉拿走也就罢了,怎么竟会落到旁人的手上?那玉也不值几个钱,你就这么缺钱!”

    我闻言吃了一惊,原来那块青玉是被这位郎中偷走的,那么他就是吴周氏的相好了?这么说来,冒用吴汉祥之名去文岭的也是他了。他是个郎中,以瞧病之名进出豆腐坊不会被人非议,说起来倒是最有可能的人选。

    可是,吴汉祥与赵家老太爷有夺妻之恨,就算这郎中当年偷了吴汉祥陪葬的青玉,又怎会轮到赵家人找上门来质问?

    “我……我没将青玉拿出去卖。”郎中急道,却还是未将手缩回去。我见状顿时有些了然,原来他并不是在给赵先生诊脉,只是做个样子。医馆或许随时都会有人来,他这是为了防止有人忽然闯进来时,可以掩饰过去。

    如此看来,这两人在谈的话题自然不能被人知晓,其中或许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心中暗道,刚才丢纸条那人显然也知道这其中有秘密,所以才会提醒我们。可这人到底是谁,又是如何得知这事的呢?

    “你没拿去卖,那青玉怎会到他人手上?”赵先生语气咄咄逼人,似乎有些气急败坏,“你想把我们都害死吗!”

    他说着,可能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又将语气放缓,“当年的事你我同在一条船上,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你若真的缺钱,只要数目不大,我自然会帮你,何必连这点小钱都要,不值当啊!”

    “我不知道此事严重吗?”郎中也急了,“可那青玉真不是我拿去卖的。”

    “不是你会是谁?”赵先生狐疑道,“这些年它不是一直都在你们手上吗?”

    “是在我们手上不假,我只是在后面书房拿它当镇纸用,从未拿到人前来过。不过前几日有个面生的人来找我瞧病,等他走后我便发现不见了这块青玉,初时还以为是自己丢到哪里了没找到,没想到第二日那人便将青玉拿去抵账了。”

    “什么,有个陌生人偷走了那块青玉?”赵先生似乎一下惊慌起来,声音都有些结巴了,“难道……十九年前的那件事事发了,否则他别的不偷,怎会单单将那块青玉偷走?”

    听他的语气,似乎十九年前发生过一件大事,与这块青玉有关。但青玉是吴汉祥的陪葬,既然这件大事与青玉有关,自然也就是与吴汉祥有关。吴汉祥已经死了,而且大家都知道他是被赵家人打死的,既然这样,还有什么事发之说?

    我听得十分疑惑,季明媚脸上也露出不解的神色。我们两个互视了一眼,又朝着窗户内看去。赵先生说完那些话后,似乎焦躁难当,郎中见状反而安慰他道:“或许此事与当年无关,那人只是瞧屋内别无他物可偷,但是贼不走空,便顺手拿走了那块玉而已。”

    “不会的,事情肯定不会如此简单。”赵先生抬手去额上擦汗,“若无关的话,他就不会在镇上将青玉出手。这人此举的意图,就是想让青玉重现鹤上镇。只要青玉出现了,与当年有关的人自然就会心中不安,焦躁之下便难免会露出破绽。”

    他说着,语气越发惊惶,“所以,那块青玉其实是那人放出的一个饵!或许我此刻到医馆来,便已经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失策了,失策了,我不该到这里来的!”

    “那怎么办?”郎中被他感染,也开始紧张起来。“我……我去住店将那块玉买回来?”

    “不行!”赵先生厉声道,“与当年有关的人一个都不能出面。你不行,我也不行。叫吴周氏去,对,叫吴周氏去,那块青玉被人认出是吴汉祥的陪葬,让她去最合适。”

    赵先生这话说出来,便代表当年的事吴周氏也参与了。可是我们却听得更加一头雾水了,吴周氏是被吴汉祥从赵家抢走的,按理说赵家与吴周氏之间其实有怨,可怎么听起来他们倒像是同伙?

    莫非当年吴汉祥从赵家抢亲一事,其实是赵家与吴周氏等人合伙设的圈套,意在图谋吴汉祥,好找个借口将他打死?吴周氏这么多年从不给吴汉祥上坟,自然是与他并无深厚感情,所以这种假设也并非不可能。

    不过即使如此,此事还是疑点重重。倘若吴周氏不喜欢吴汉祥,不与他成亲便是,为何还要特意伙同赵家,激得吴汉祥去抢亲后才将他打死?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这位郎中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我和季明媚再次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是满脸狐疑。现在想来,用纸条砸中我们的,很有可能便是偷走青玉的那个人。从这人的举动来看,他确实是在调查当年的事,也是刻意将青玉抛出来,引诱与当年之事有关的人现身,我们也是被他引导进来的。

    “那我马上去通知吴周氏,让她去将青玉买回来。”郎中说着急匆匆站起,就要迈步朝门口走去。

    “等等。”赵先生又叫住了他,好像重新思忖了一下,断然道,“不行,也不能叫吴周氏去。不管谁去买青玉,都会马上被牵扯进当年的事,然后顺藤摸瓜将我们也扯出来。最好的应对是不去管它,对,我们都别去管它。等过一阵这事被人淡忘了,也就过去了。”

    郎中咽了口口水,道:“好,听你的。那现下呢,需要我做什么吗,还是什么也不做?”

    赵先生沉吟了一下,道:“这样吧,你马上去通知吴周氏,让她不要轻举妄动,免得被有心人盯上。”

    郎中应了一声,朝着门口走去。我们生怕被发现,所以都屏住气息,准备等他们都出门后再离去。不料就在此时,屋内变化陡生。赵先生趁着郎中过去开门的当口,忽然拿起桌上的什么东西,快步走到他背后,当头就恶狠狠地砸了下去。

    郎中应声而倒,斗笠也掉在了地上,血顿时流了一地,却什么声响也没发出来。赵先生将他从门口处拖回,生怕他不死,又死命朝他脑袋上砸了几下。郎中两脚一阵抽搐,很快便不动了。

    眼见这两人说得好好的,赵先生却忽然暴起杀人,我和季明媚都大吃一惊。季明媚更是险些叫出声来,亏得我眼疾手快,急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季明媚吓得面容惨白,估计必须要喊一声才能缓解情绪,却被我捂住了嘴,便一口咬在了我手上。

    我吃痛不已,却不敢吭声,生怕屋内的人发现我们,连我们也一道收拾了。他心有杀意,我们却不敢杀人,两相比较,自然要吃亏得多。

    赵先生将郎中的尸首拖到桌旁,掏出手绢擦了擦凶器上的血迹,然后将手绢放回口袋。我们本以为他杀了人,必会忙不慌地离去,谁知就在这时,他却做了一件让我们无法理解的事……他从桌上拿起一面镜子,忽然在那照起了镜子。

    许多郎中桌上都会放一面镜子,用以让病人自己观察口舌。这时赵先生从口袋中又摸出一把梳子,竟然开始对镜梳妆起来。他细致地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举止优雅,就像准备梳洗完了就出门做客一般。

    可是在他脚下明明就横躺着一具尸首,他这风轻云淡的模样,与满地的血泊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也让我们看得毛骨悚然,倒吸了一口冷气。赵先生对着镜子梳好头发后,便将镜子放回桌上,将梳子放回口袋,然后忽然又绕过桌子,走到后屋去了。

    我和季明媚趁他不在,赶紧从窗户边上离去。我们从医馆小院中出来,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刚才目睹了一桩命案,着实将我们吓得不轻,心中的压抑无处发泄,这时才得以缓解。

    赵先生之前对郎中说话时还语气急促,似乎十分焦虑。可是看他杀人后的举动,举手投足中都透着不以为意的味道,我哪里还不明白,原来赵先生今夜找上医馆来,就是为了杀人,前面的话全是用来迷惑郎中的。

    他应该是看到青玉重现,害怕当年的事爆发,而郎中又是此事最直接的相关人,所以找上门来杀人灭口。我们既然目睹了整个杀人过程,自然要去报官,所以一从医馆出来,便直接往镇公所方向行去。

    谁知出人意料的是,我们到了镇公所后,却发现整座镇公所竟然空无一人。

    我们都吃惊不小,每座乡镇的情况各不相同,镇公所里也并非都有人住。许多地方的镇公所只是白日里有人,晚上便各自回家去了,但至少都会留下一二人值守。像这样晚上整座镇公所都空了的情况,倒是极为罕见。

    既然找不到人,我们便从镇公所出来,又想着凶杀大案,可不能拖到明日再报官,就准备向附近人家打听一下镇长的住所,连夜便找过去。不料没等我们打探,便看到一个人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正要走到镇公所里去。

    我见状急忙上前一把将他拉住,还未开口便将他认了出来,正是之前将我们带回镇公所的那两个乡勇之一。我大喜过望,急忙对他道:“镇长呢,我有大事要与他说。”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那乡勇也奇道,“什么大事?镇长出去办案去了。今夜本不是我值守,所以我回家去了,是镇长出去前叫了附近的人通知我,让我赶来值守。”

    我一惊,忙问他:“出什么大事了?”

    那乡勇摇头道:“我也不知啊,不过好像是说往豆腐坊那边去了。”

    豆腐坊出事了?我心一颤,想到郎中很可能是吴周氏的相好,而郎中已经在医馆被杀,难道吴周氏在豆腐坊也遇害了?如果这两人都死了,那“吴汉祥”去文岭的事,可就再也问不出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