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容又拉起另一个人，问道：“她被人追杀的时候，你在哪里？”
又第三个人，又问：“她被困在深山的时候，你在哪里？”
秦慕容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然后转过身，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我在东离布置下这么多秦家商会的店铺，让你们拥有衣食无忧的生活，让你们拥有可以跟东离权贵坐在一起的地位，让你们拥有你们曾经想要拥有的一切，可是你们却没有尽到自己的义务，哎……”
摆了摆手，秦慕容对薛大嘴说道：“东离所有秦家商会的掌柜，都剥夺一切，直接撵走，一个不留！”
薛大嘴沉声道：“喏！”
所有掌柜如丧考妣，一个个失魂落魄。
其中一个两三步爬过来，大声哭喊道：“公子，我努力过了，我派人找了关系，他们已经在给雪国施压了，只要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能把人救出来的！能做的，我都做了啊！”
秦慕容撇了撇嘴，说道：“能做的都做了？这就是你能做到的极限了？”
“属下肝脑涂地啊！”
秦慕容点了点头，然后撇嘴道：“那就更让人无奈了，这只能证明……你无能！”
他再次叹了口气，有些无力的走到船头，轻声说道：“大嘴，让他们滚，我想静静。”
薛大嘴将所有的掌柜带离这里，然后一纸文书下去，东离境内所有秦家商会的管事，都被净身出户了。
这件事震动了整个秦家商会，尤其秦慕容说的那番话，让他们深深记在心里。
传出这些话的，自然是那些被净身出户的掌柜们，他们伸冤无门，就开始到处诋毁秦慕容，把他那种自私的想法说了出去。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只要秦家商会的人，都开始反对秦慕容，那么秦慕容就只有道歉这件事可以做，并且还会把他们找回去，求爷爷告奶奶的让他们继续当他们的大掌柜。
可是他们想错了。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船上，薛大嘴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秦慕容。
秦慕容连想都没想，直接说道：“派人去查，每个人都问一下，但凡对这件事有任何一点怨言的，哪怕是一丁点，都直接净身出户。我能给他们的，我也能轻易拿走，若是秦家商会所有的掌柜都认为我做的错了，那就更简单了，把秦家商会解散吧。”
就是这么干脆利落。
薛大嘴也是只能苦笑一声，就把消息塞进竹筒里，让信鸽继续飞翔在整个天下的上空。
很快，各地的商会成员都得知了这个消息。
自然也包括贾富贵。
牢狱中的贾富贵长长叹了口气，看着信件上写的清楚，只能满心无奈。
来送信的是一名大梁城的掌柜，苦着脸问道：“贾大掌柜，您说这件事能是真的吗？难道……如果反对的声音多了，公子真的会把秦家商会给解散？”
“解散？”贾富贵冷哼一声，说道：“如果只跟字面上的‘解散’是一样委婉的话，那还好了呢，事实上如果真发生这种事，公子是会亲手把秦家商会毁掉的！”
“毁掉？”
“彻底毁掉，什么都不剩，之前的所有荣光，所有财富，瞬间消失不见。”
“这……公子就忍心？这可是他一手闯下的伟业啊！”
“呵呵，忍心？哎，你们都不了解公子。”
贾富贵叹了口气，知道有官员在偷听，也不怕，直接大声说道：“公子从来都把这些事情分的很清楚。他为什么创造秦家商会，就如同他所说的一样，目的就是这么简单，并且这么直接。若是某一天秦家商会没有履行它的职责，那么在公子看来，这个东西就是坏掉了，就是不必要存在的了！你觉得秦家商会很伟大，很珍贵，很有权势，但对于公子来说，这就只是像他身边养的一条狗，每天好吃好喝对待着，若是有一天这狗突然变成了白眼狼，反过来咬他的话……公子可不会善良的把它留在身边，而是会大火烹煮小火慢炖，切成碎块沾酱吃了。”
贾富贵沉默一阵，继续说道：“一个自己亲手创造出来的东西，突然之间有了违背他意图的意思，非但没有完成他的任务，反倒给他带来麻烦，你说这东西他要来做什么？别人舍不得，公子却舍得，而这舍得之道，也是公子曾经给我上过的第一堂课……其实仔细想来，秦家商会发展的太快，太大，其中自然会生出一些奇怪的声音来，或者跟公子相反的声音……”
他看了看地面，幽幽说道：“院子里的杂草多了，不清理一下怎么能行？清理的过程，自然要连根拔起，毫不留情，至于若整个院子都是杂草，那不如一把火将地面烧它个干干净净，再种上一些好了。”
最后才抬起头，说道：“这件事就按照公子的吩咐去办了，别心疼什么，该舍弃的就舍弃，即便是你最好的朋友，即便是哭天抢地，即便是寻死觅活……其实公子的手段已经算是很怀柔了，若是把这件事放在国的层面上，你信不信公子会把那些人，连同九族，全部杀他个干干净净？”
“这……”
那名掌柜吓得不行，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
贾富贵笑道：“人最重要的，就是不忘初心，丢了初心，就会很麻烦的，公子可不是那种有闲心哄孩子的主。”
“我……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去办，好好办。哎，一群不知死活的家伙，竟然还赶不上乔二那小子。”
乔二在南晋的口碑不好，生活太奢靡，做人又不懂低调，为人处世总是透着一份骄傲，谁见了都厌烦。
可就是这么个家伙，对秦慕容却是异常的忠诚！
之前发生过这么一件事，一个秦家铺子的掌柜跟当地的将军商量好，脱离秦家商会，带走所有的人，自己单干，而且也拿出很多钱财来堵乔二的嘴。
这对乔二来说并没有什么坏处，反而能捞到好处。
大家都认为他会松口。
结果这个家伙一口气喝了一斤多的酒，提着一把大砍刀，当着将军的面砍断了那个掌柜的一条胳膊。
酒醒之后，不但没有请罪，反而直接将那个店铺给取缔了，别说掌柜，就算是里面最无关紧要的做饭的伙计，都给除名了，并且直接放出话去，南晋若是有谁用他们，就别再想跟秦家商会有一点交易。
这件事极为残酷，虽不杀人，却明显是要逼死他们。
那些伙计早已经脱离了农户，一没田地，二没其他的求生手段，如果不去做工，连生存都成问题。
而乔二这一句话，不但断了他们的财路，更是断了他们的生路。
其中一些伙计只能回到村庄，靠自己亲属接济过活，还有几个十分不忿，直接找乔二理论，乃至拼命。
那一场纷争中，乔二身上添了七条疤痕，最长的一条起码超过一尺！
这件事发生之后，贾富贵没有跟秦慕容说。
同时也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乔二明显从商会中贪墨了很多钱财，并且有证据，而秦慕容根本就不闻不问，关于南晋的一切，他只问乔二有没有按照秦慕容的吩咐和警告在做事，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秦慕容就不管了。
之前贾富贵觉得乔二傻，觉得他没有城府，也对秦慕容的做法十分不理解。
而现在，他却总算是明白了！
秦慕容要的很简单，很直接，能给他需求的，才有存在下去的必要。
只是这件事了解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一些。
于是秦家商会就在秦慕容单船出征的时候，进行了一次大清洗！
整个天下，超过三成的秦家商会掌柜管事被净身出户，那些他们原本赚来的钱，都被抄了。
而作为一个商会，作为秦慕容，是没有资格做这种事情的。
那些掌柜管事自然把这些事告了官，官方又一步步将状纸递上去，甚至最后都递到了陛下的面前。
此时的陛下正因为秦慕容的胡闹而焦头烂额，更是纠结到底应该怎么做，是把秦慕容抓回来，还是任由他随意胡闹，更重要的，是到底帮不帮忙！
帮忙，则是与东离宣战，不帮，总不能看着秦慕容就那么点人只身犯险吧？
就正在陛下纠结的时候，秦家商会前任各掌柜的状纸就到了书房的案子上。
“这小子到底想要干什么？一方面跑到东离去，一方面又闹得天翻地覆，关键大梁城南边商阜正在扩大，需要秦家商会从中斡旋，北边道路施工也进行了近半，他这样一闹，岂不是要动了两侧的根基？”
陛下手指不停敲击着桌面，皱着眉头嘟囔着。
对于秦慕容这番举动，他真是有些弄不明白了。
今天陛下这书房可算热闹。
虫老和齐万石在，崔老也在，还有几个各方官员，也同样伫立在侧。
这三个人，可谓是秦慕容在朝中的助力，如若说的大了，怕是都算是结党营私。
若真算是朋党，虽然人少，却绝对是大梁国最大的朋党。
三个人，便占了三公之二，势力覆盖大半文官系统。
齐万石想了一下说道：“秦子爵做事一向随性而为，这次姜诰命在东离犯险，秦家商会在东离的分部竟然没有拼死救助，便是触犯了秦子爵的底线，他若是直接解散了秦家商会，老臣都不意外。”
“这道理朕都懂，可是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诸多事还都是他一手造成，总不能半路就撂下不干了吧？”
虫老仔细想了一下，随后说道：“陛下，此事虽然听起来严重，但对秦家商会其实并没有多少影响，一些掌柜管事而已，他们被剔除出去，转瞬便有代替者出现，不会出什么问题。”
随后又道：“如今问题的核心，下面官员之所以不知如何处置，关键就是净身出户抄家之事。那些掌柜管事的财产，原本就是他们自己所有，在法理上来讲，他们也不属于秦慕容封地人员，所以秦慕容并没有权利这么做！这才是让那些官员不知道如何去办的根源所在。”
“有道理。”
陛下点了点头道：“这次秦小子做的确实是过分了一些，即便心中有恨，剔除出去便行了，非要把事情做绝，这可不是秦小子一贯作风。”
虫老苦笑道：“应该是这件事真的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陛下叹了口气，说道：“那这件事到底应该如何处置？”
虫老笑道：“其实倒是也并非没有办法。”
“哦？你有办法？”
“依臣之见，其实只需陛下一道旨意，便可将此事解决。”
“哦？说来听听。”
“只要陛下下旨，说明秦家商会隶属北疆道，乃秦慕容所属，其下一众势力，皆为北疆道所有，即便他们人不在北疆道，但法理上却是北疆道的人，秦慕容自然对他们有一定的执法权。如此一来，抄家之事就算不得什么了。”
“嗯！确实是个好办法，那就这么办吧。”
陛下很轻松的说着。
三名大佬也是很轻松的听着。
但其他的官员就不那么轻松了。
因为他们知道，这个看似解决现在问题的法令，到底意味着什么！
财产、生命，这是一个人活在世间的核心！
能够剥夺它们的，只有那几种东西。
天地，国法，君命！
除此之外的任何人或事夺取这两样东西，就是不对的。
而陛下如今的旨意，就相当于是赋予了秦慕容这个权利。
但这不是天地法则，不是国法，也不是君命。
那是什么？
如果硬要给个说法的话……
王权！
秦慕容即便是封地大，但也只是子爵。
永世勋爵，也是子爵！
公侯伯子男，排在倒数，而这“王”，还要在公爵之上，堪称国中之国。
秦慕容这在实权上，就因为陛下的一句话，而瞬间成了顶尖的程度，天下文武，皆无人能比。
对于这个消息，其实那些百官也没有太多的厌恶情绪，或者说对他们而言，这都一样，并没有太大差别。
可是还是有人会禁不住担心。
就以秦慕容任性妄为的性子，手握重权之下，保不齐就做出什么危害国家社稷的事。
但对于谋反之类的事情，他们倒是不用担心。
……
至于秦慕容自己，自然是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一时震怒，竟然会搞出这么大的事来。
其实对于“清洗”，他一直就想做了，毕竟这是一种必然，无法躲避，若是任由秦家商会自由生长，虽然肯定是会长成庞然大物，但长得直不直，顺不顺，就没人知道了。
商会本不是乔木，不是那种你不去看管，就能参天。
那就是人组成的集合，而人的复杂，就是会把一些事情变得七扭八歪。
怎么让它生长？自然要扶，要牵，要修剪。
时间长了，就需要把一些不太好的枝条给剪下去，树木才能茁壮。
在前世的时候，一些大家族的掌门是很喜欢盆栽的，倒不是说盆栽有多美，只是他们比较享受修剪的那个过程。
往往拿着剪刀站在那里大半天，犹豫好久，剪掉枝条，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剪的到底对不对，是否会毁了整个盆栽。
但总要剪的。
至于结果嘛，就等剪完了再看！
这件事原本秦慕容是打算放在年后，当北疆道路初具规模之后再弄一波，只可惜因为姜映月的事情，让这件事提前了，并且也残酷了一些。
大船还在江面上行驶者，进入东离境内，已经经过三个比较重要的转弯，现在河面平坦，河水静怡，大船的速度也渐渐降了下来，仿佛一动不动。
但船上的所有人，却都紧张了起来！
“公子，到了。”
豹子小声的说着，生怕惊到此时正在思考的秦慕容。
秦慕容正抬头看着前面的一座大山。
不是那种接连的山脉，但真的很高很大！
四座巨大的山峰，如同人的手指一样从地面突兀而起，极为陡峭。
上面郁郁葱葱，很多树木都是从绝壁上探出头来，与同类争夺一丝难得的阳光。
整片山峰都倒映在这平静如湖的河面上，看起来让人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个是实体，哪个又是倒映。
“我手下的兵，脑子果然渐渐都好用起来了。”
这些山峰，实在是太合适躲避了！
即便对方有很多人，想要从这样的山峰中找到人，却也是难如登天，如同大海捞针，更是有跌落摔死的可能。
有些地形就是这样，人少才有优势，人多反而危险，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大体就如此。
并且这样的山峰，很奇怪的是，物资会很丰富！
明明种不了地，但自然作物却很多，甚至连燕窝之类的东西都有，更不要说各种山珍。
易守难攻，还有吃喝，九名兵甲选择这里逃生躲避，当真是最正确的选择。
并且也给姜映月带来一线生机。
秦慕容此时才缓了口气，脸庞涌上真正的笑容。
还好，秦家商会让他失望，但自己手下的二百兵甲，却从未让他失望过。
现在姜映月活着的可能性特别的大！
正想着，一名斥候赶了回来，恭声说道：“公子，山脚下有军队驻扎。”
“军队？不是家丁打手之类的？”
“是的公子，若是家丁打手……别说数千，便是上万，也不可能把主母困住！”
“呃……你这样的自信是好的，但也有点太猖狂了一些，记得，做人要低调，低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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