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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情窦初开(2)

    载洸只是低头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话,看你的相貌,不像是这边的人,你从哪儿来?

    我是新疆人。

    怎么跑到这儿来?

    我爹妈都死了。

    怎么死的?

    因为战乱死的,十八年前,左宗棠收复新疆,前线炮火连天,好些个无辜的平民死于战火之中,我的父母,就是给大炮轰死的,那时候我才刚出生,连话都不会说。幸好被柱子挡住了这坠石,又被邻居发现,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后来,我这个姨妈,也就是暖香楼的老板娘,才想方设法地将我接北京来抚养。所以,我心里是恨那些兵官的,你说他们的炮弹打哪儿不好,不偏不倚,就打在我家那土房子上。害得我失去了爹妈,现在新疆是收复了,可我的家却没了。

    这里不就是你的家吗?

    我从没把这里当过家,我不喜欢这里。这里繁弦急管,纸醉金迷的,每天见到的人,都是些昼夜荒淫,利益熏心的人,个个都是衣冠禽兽,虚伪得很。我讨厌他们,也讨厌这里。

    载洸笑了笑说:那你不是更讨厌我?我既是军官,也是富贵人家。

    她摇摇头,用手臂掩着小嘴笑了一会,你不让人讨厌,你跟其他男人不一样。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从你的眼睛就看出来了,你的眼睛清澈,纯粹,像一尘不染的湖,透明得更镜子一样。

    载洸抿着嘴笑了一下,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夸我呢你可真会夸人。

    她急了,你是不是以为我对所有男人都这样说话?其实不是的,你也看到了,我对其他男人,都是爱搭不理的。要不,就干脆不说话,如果偏要让我说话,我就说他们坏话,气死他们。

    其实,如果你不喜欢来这歌楼的男人的话,不妨出去外面走一走,外面的人,可能要比这些男人有趣得多,说不定,你就不那么讨厌这里了。

    我不喜欢出门,外面的一切,都令我讨厌。我就喜欢待在这房间里面,只有在这房间里,我才能当自己的主人。

    不会觉得很禁锢吗?

    才不是呢。她站起身来,边说着话,边围着桌子踱步,一个人,待在这房间里,你会感觉,这个世界就是你自己的,不用受外界事物的羁绊,也不用面对那些令你讨厌的人,想干嘛就干嘛,这才是自由。

    那你平日里都在这房间干嘛?

    睡大觉啊,发呆啊,偶尔看看一些有趣的书。

    你喜欢看什么书?

    我最喜欢《红楼梦》,反复读了好几遍,还有《聊斋》,《水浒传》这种打打杀杀的,我也喜欢。对了,还有!

    正说着,她已经绕到了载洸身后,一时激动,转过身来,胸口便贴到了载洸的身上,《儒林外史》我也喜欢读,尤其喜欢‘范进中举’那一段,我觉得,最后他疯了的那一会,才是他最清醒的时候,除了他,周围的人都是疯了的。

    载洸淡然一笑,然而脸已经涨得通红了,他伸出一只手,给自己倒了杯水,与她接触的那半边身子则是僵硬的,没想到,你读的书还蛮多的他喝了口水,冷静下来后说:我看你歌乐方面也有不凡的造诣,就没有点歌乐方面的爱好吗?

    有哇,我心情好的时候,就喜欢弹曲子,唱唱歌,我姨妈夸我说,我天生就是只百灵鸟,上天觉得凡间太沉寂了,所以就派我来传播歌声乐声,让这凡间也显得热闹些。

    她边说着话,胸口还随着声音此起彼伏,让载洸连动都不敢动。那这样的话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能在此听到姑娘的天籁之声。

    不,除了上台表演之外,我是绝对不会给人弹奏歌唱的。

    为什么?连我也不行吗?

    不行,表演是一回事,上台表演,是拿你的才艺出去跟人交换钱财。倘若,给别人单独奏唱,那又是另一层意思了,就好像,将你的灵魂与世界全都奉献出去一样,意义全然不同,我不愿意这么做。

    载洸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了,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这块纱布,还是还给姑娘吧

    她收起了笑容,怎么,你怪我了?

    不会在下只是真的有事要走了

    她接过上次抛下去的面纱,从载洸身边走开,低下头端详了一会儿,又转过身来,小跑到他面前,咧着嘴笑说:上面沾灰了,你拿回去,洗完再来还我。

    载洸拿过来一看,上面还是干净的吧?我怎么看不到灰?

    准是你眼花了,那么大一块都看不见,你竟然拿了我的东西,又把它弄脏了,就得回去好好洗干净,再来还我,不然,就太不礼貌了。

    载洸收回了那块面纱,端详了一会儿,昏暗的房间里,连上面绣着的那只绿色蝴蝶都看不太清。

    他走到窗前,将紧闭的窗户打开了,下面是熙熙攘攘的街道,外界的声音伴随着人间烟火一起溜进了房间里。

    此时太阳已经开始西下,夕阳斜射进来,罩住了她的半个身子,脚下踏着一阵尘埃,脸上沐浴着明媚的阳光。

    载洸转过身来,笑着说:以后,你就把窗这样开着吧。

    凭什么?你让我开,我就开?

    说不定,我下次再从这经过的时候,你就看得到了。

    那就是说,你还会再来的?

    载洸停顿了片刻后,点点头说:"嗯。"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可不许骗人!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好了,我真该走了。

    她站在原地,看着载洸朝她走来,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又转过身来,视线始终停留在他的背影上,看着他缓缓地离去,又看着他轻轻地将半掩的门打开。

    你会再来的,对吧?

    载洸转过身来,笑着回了句:当然。

    那好!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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