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成千染睡得清浅，门外的小花呜咽了一声，不敢乱叫。</p>
像是有什么人过来了。</p>
成千染假寐，耳边很快就传来了脚步声。</p>
“睡着了？”熟悉的声音让成千染想要亲近。</p>
成千染睁开双眸，望向楚凤璃，“琅王不是向来都是光明磊落的，何时也似那些登徒子一般，闯女子的闺房？”</p>
楚凤璃轻笑一声，“本王记得，我们两成过亲了。”</p>
“嗯，就是没拜天地，不算礼成。”成千染毫不留情地打断道。</p>
余光瞄向了还在门口装死的小花，这还是她驯出来的狗吗？</p>
要不要这么怂，遇到了楚凤璃，竟然连叫都不敢叫唤一声了，这算是什么事。</p>
楚凤璃倒是相当满意小花的态度，“它倒是识相。”</p>
“说吧，来找我什么事。”成千染不愿多提小花，这个吃里扒外的！</p>
“本王来瞧瞧你，有没有缺胳膊断腿，容色说，你们府里下人偷偷买了毒药，名唤半日醉，想知道半日醉到了何人的手中？”楚凤璃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p>
成千染瞧见了只想给他一脚，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出来的答案啊。</p>
“成灵雨对吗？”</p>
楚凤璃默认道：“你小心一些，还有便是你在外瞧不惯谁，尽管出手就是，那人能走得动那便都不算是下狠手。”</p>
楚凤璃说到最后，明明是极为残忍的话，声音无意识地夹入了几分温柔。</p>
成千染自然便想起了前不久遇上孔莲的事，她只不过被她讹了一顿饭钱吧。</p>
如今对比起楚凤璃的话而言，她的所作所为，其实真的算不上是什么。</p>
想不到还有这么一天，楚凤璃还能跟她说这种话。</p>
可能也是无形之中，触发了他的护短之心。</p>
“王爷，这几日我想了许多，其实你不必对我这般好的。”成千染低垂的眼眸突然抬起，目光定定地看着楚凤璃。</p>
窗外风声潇潇，骤雨初歇。</p>
“我答应你的两年之约，说是帮你做事，却回到了成家，将你也拉进了成家的阴谋乱斗中。”</p>
烛光摇曳，模模糊糊的柔光打在了成千染的侧脸上。</p>
楚凤璃静静地看着她，安抚的话噎在了喉间。</p>
两年之约是她提起的，当时情势纷杂，他权当默认。</p>
“既然如此，那便速战速决，皇后那处的信件已经送出去了，若是你迟迟呆在成家不走，皇后那处自然会以为你遭受到了本王的冷落。”楚凤璃站于背光处，声音喑哑，听不出来情绪。</p>
成千染微微一愣，“你怎么知道我送出去了？”</p>
“皇后派来内监斥责了成家大小姐，随后又偷偷让贴身嬷嬷来安抚，自然就是那时候送出去的。”楚凤璃看得透彻，即使没有亲眼瞧见，也多半是猜到了。</p>
皇后的耐心可没有那么好，会一直等到成千染回到琅王府，然后将信件通过如月传递出去。</p>
未等到成千染那些恭维的话，楚凤璃便抢过话茬，“好了，时候不早，你早些休息，这两日务必小心防范。”</p>
果然不出楚凤璃所言的那般暗潮涌动，第二日清晨，成灵萱便主动找上了门来。</p>
“九妹妹。”</p>
成千染牵着狗在花园里逛着，正好与成灵萱撞了个面对面。</p>
无论是成灵雨，还是成灵萱，这两个人在成府里都是她的死对头。</p>
只不过前者技高一筹，后者只是棋盘上的棋子。</p>
“不知四姐又有何事要寻我？”成千染面无表情地问道。</p>
倒是她牵着的小花，似乎是察觉到了危险，一边叫着一边作势就要朝着成灵萱扑去。</p>
成灵萱脸色发白，脚步不自觉地后退，小腿肚都在打颤。</p>
“这狗会不会咬人？”</p>
“四姐觉得呢？天下哪有不会咬人的狗？”成千染漫不经心地说道。</p>
成灵萱生怕离着成千染近了些，狗就会朝她扑过来，又不能离开此处，只能干笑着说道：“我瞧着九妹妹养的狗，应该不会那般不识大体。”</p>
“也是，我养的狗对不同的人也是不同的态度，若是旁人，它也不会如此作态。”成千染话里带着嘲意说道。</p>
成灵萱一手拿着帕子捂着胸口，一手指着成千染，用着十分难过的语气说道：“九妹妹还在怪罪姐姐吗？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还要不断提起吗？”</p>
成千染压根就不记得以前到底发生何事了，记忆里模糊的片段，只有她的原身被成灵萱指着鼻子骂的场景。</p>
“姐姐就不必装得柔弱了，也没人瞧着，你以前什么样子，我还不知道？”成千染撇了撇嘴道。</p>
成灵萱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根本不存在的眼泪，立即恢复笑颜道：“其实我这趟专程过来，是想来与妹妹和解的。”</p>
成千染心中冷笑，面上却装作不懂她给她下套的样子。</p>
“我呢，专程请了大姐过来，一起和和气气吃个饭，做个见证。”成灵萱的话音里重点提到了‘大姐’二字。</p>
成千染对着成灵萱上下打量了一遍，想要摸清她这话到底是真是假。</p>
按照成灵雨那种喜好借刀杀人的性子，怎么会主动出现在这种场合里来。</p>
“大姐会来？”成千染再次确认道。</p>
成灵萱甩了甩帕子，“她就来瞧瞧，毕竟她是咱们的大姐，关心妹妹也是正常。”</p>
言辞模糊不清，看成灵萱这模样又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p>
“那走吧。”成千染拉了拉系在小花脖子上的绳子。</p>
成灵萱瞪大了双眸，“九妹妹，你怎么还带着狗去？”</p>
“怎么，不行？”成千染顿住了脚步。</p>
“我有点怕狗……”成灵萱声若蚊蝇。</p>
成千染轻笑一声，“你怕狗与我何干。”</p>
“你——”成灵萱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笑容有一瞬间都快绷不住了。</p>
“看起来四姐姐似乎不太欢迎我，那我就此打道回居所吧。”成千染说罢，转身作势就要走。</p>
成灵萱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也好不容易磨着成千染答应了。</p>
错过了此次，以后恐怕也很难找到机会。</p>
是成是败，也就看此了。</p>
“九妹妹，我看你这狗甚是乖巧的模样，想必——也不会咬我的。”话虽是如此说，可成灵萱脸色难看，指尖捏着帕子发白。</p>
像是应和成灵萱这话一般，小花还朝着她叫了两声。</p>
吓得成灵萱急忙后退，差点踩着了门槛摔上一跤。</p>
成灵萱暗骂一句，咬牙又露出了笑容，“妹妹快随我一起来吧。”</p>
左拐右绕，愈走路愈偏，连带着周围的草木，也是愈发旺盛。</p>
成千染四处打量着，她还是头一次知道，成府里居然还有这种地方。</p>
解决私仇的最佳场地。</p>
成灵萱还未等到成千染开口询问，便做贼心虚地解释了起来。</p>
“这里是成府最为僻静的地方，草木旺盛，最适合赏景饮茶了。”</p>
成千染冷冷地斜了她一眼，这种鬼话也说得出来。</p>
是将她当做三岁小儿一般，觉得十分好骗吗？</p>
只不过这些话她都没有说出口，算了算时辰，安兰之此时已经到府上了。</p>
本来这个时辰，成千染是不确定成河易在不在府上的。</p>
但昨日经过安兰之这般提醒，她觉得此事还可以闹大一些。</p>
“前面就到了。”成灵萱有些紧张地说道。</p>
成千染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眼前的小屋显然是被临时收拾了一番。</p>
“五小姐，九小姐。”赵嬷嬷远远地瞧见了成千染，便前来相迎。</p>
成千染瞧着那嬷嬷一眼，觉得有些熟悉，像是在何处瞧见过。</p>
但绝对不是跟随在成灵萱身边的。</p>
“大姐呢？”成千染环顾四周，也没瞧见成灵雨的身影。</p>
成灵萱心下顿时不快，大姐之前还答应她好好的，说是会来此露个脸，谁晓得这回连个影子都瞧不见。</p>
“兴许是还没到。”成灵萱干笑道。</p>
如今已经不能回头了，人都骗过来了，距离琅王妃的位置不远了。</p>
小花警觉地竖着耳朵，四处嗅着。</p>
赵嬷嬷稍微靠近了一些，便开始汪汪大叫。</p>
“九妹妹，你这狗……要不交给嬷嬷稍微照看一会，放在这儿，实在是影响心情。”成灵萱眼底还是对小花的恐惧。</p>
成千染理都不理它，对小花打了个响指，后者便乖乖地坐下。</p>
一旁的赵嬷嬷端着茶水过来，使了一记眼色给成灵萱。</p>
成灵萱端着茶杯的手抖了抖，慢慢送至成千染面前。</p>
“上好的西湖龙井。”成灵萱介绍道。</p>
成千染没有碰茶的意思，昨晚上楚凤璃与她说的那些话，她还记着呢。</p>
况且，就是没有楚凤璃与她说那些话，今日成灵萱表现得过于反常，笑容甜美里暗藏的恶毒，每每低垂下头之时，最是明显。</p>
“突然想起来一事。”成千染引出话题。</p>
成灵萱急忙接上，“妹妹是想起了什么事。”</p>
“前几日，有人在我与我娘的饭菜里下毒，妹妹可知道是何人所为？”成千染故意拉长语调问道。</p>
成灵萱脸色一白，笑容也凝滞住了，“这……这我怎么知道，没想到府上还有这种胆大妄为的奴才。”</p>
“我什么都还没说呢，四姐怎么知道是奴才？”成千染笑盈盈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