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清棠被她撞得连连退后, 如果不是程渊兮及时在她后背托了一把，二人都要跌倒在地。
“啊啊啊啊你回来了！”
程湛兮抱着郁清棠又哭又笑，程家人纷纷面带欣慰笑意。
郁清棠回来就好, 否则程湛兮还不知道要丧多少天。
嗯？
郁清棠？
程家三人神情微微一变，同时看向客厅中央。
程湛兮抱着郁清棠不撒手，而郁清棠下巴抵在程湛兮的颈窝里，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气氛十分之美好。
那只猪，不是，另一颗白菜难道是……
程家三人互视一眼, 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震惊：“！！！”
不会？！
程湛兮到底是个大姑娘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用郁清棠的袖子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地道：“我先带郁清棠上去了。”
程颐的神情看起来有点儿恍惚, 道：“去。”
程湛兮拉起郁清棠的手, 话不多说地立刻往楼上走。
程颐三人看着她们的背影, 没有错过二人牵得紧紧的手。
程颐动作缓慢地转过头来, 张了张口, 问宋青柔道：“你们好姐妹之间……手会牵得这么紧吗？”
宋青柔：“……”
她这辈子只和程颐这么牵过手。
程渊兮目光依旧望向楼上，喃喃道：“妹妹她……”
三人安静无声地伫立在客厅。
良久, 宋青柔道：“该说的时候她自然会说的, 我们就当不知道这件事。”
说完她看了程渊兮一眼。
生个儿子有什么用，定娃娃亲又有什么用，真要把郁辞女儿留住, 还是靠程湛兮。
程渊兮：“？”
既然宋青柔发话了，家中两个男人便照做。
程颐道：“我去公司了。”
程渊兮把门口挂着的西装外套取下来递给爸爸, 自己也换好皮鞋, 道：“我也出门了, 晚上有应酬, 就不回家吃饭了，不用等我。”
宋青柔又看了他一眼。
程渊兮越发茫然。
“妈？”
“没事。”宋青柔摆手，“出门去。”
反正都有程湛兮了，管他有没有空把郁清棠谈成女朋友呢。
两个男人出了门，两个女孩在楼上始终没下来，宋青柔让阿姨做了点吃的放灶上煨着，郁清棠一大早就到她家拜访，风尘仆仆那样，一看就知道是从机场直接赶过来的，肯定没吃早餐。
宋青柔在客厅踱了几圈步，抬头望一眼楼上的方向，抬指刮了刮鼻尖，躲回房间给郁辞拨了个电话。
不能直接问程湛兮，她又心痒得厉害，只能和另一位妈妈，她的好姐妹交流八卦。
“小棠现在在我家……”
刚开了个头，郁辞吃惊道：“她不是在飞机上吗？”
嗬，两人一交流才知道郁清棠压根没告诉郁辞夫妇俩她提前回来的事。她已经十八岁了，法律意义上的成年人。
儿大不由娘啊，郁辞心情复杂了一瞬。
郁辞复杂过后，了然道：“是去找你家兮兮了吗？”
“是啊。”宋青柔压低了声音道，“阿辞，你有没有发觉她们俩好过头了。”
郁辞说：“发觉了啊。”
宋青柔准备好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她说什么？
宋青柔不自觉提高了嗓音：“你什么时候发觉的？”
郁辞笑了声，道：“五年前。”
“五年——”宋青柔因为震惊过度劈了音，“五年前？”
那不是早恋吗？俩小屁孩竟然在她们眼皮子底下瞒了这么多年！他们这群大人真是白活了，不，是他们程家的大人。
却听郁辞轻描淡写：“棠棠从初一就开始暗恋你家兮兮了。”
宋青柔哦了声：“暗恋啊……”
居然是郁清棠主动暗恋的程湛兮，宋青柔轻挑眉头，感慨：不可思议啊。
不过仔细想想也很有道理，以程湛兮凡事写在脸上的个性，要是对郁清棠有意思肯定早就暴露了。以前郁清棠也在假期和爸妈出去旅游过，程湛兮哪像现在这样茶饭不思，照样跟其他小伙伴玩得飞起。
再过几个月程湛兮也十八了，是到少女怀春的年纪了。
“她们俩在一起了吗？”宋青柔问。
“没有。”
宋青柔轻轻“嘶”了一声：“为什么啊？”
郁辞玩味道：“孩子们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宋青柔哈哈笑了。
两位妈妈吃瓜吃得热闹，两位主人公在三楼的房间里，气氛却有些不对。
程湛兮的情绪在激动的时候抒发掉了，此刻平静下来，看着郁清棠的脸，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们俩之间，在经过那天晚上以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在悄悄发生了改变。
程湛兮语结半晌，方干巴巴地挤出几个字：“在外面吃得怎么样？”
“……”
郁清棠看着她，默然一刻，道：“还行。”
以前她都会说吃了什么，味道怎么样，有时候还会跟她吐槽国外的东西不好吃。
程湛兮想到这里眼神黯了黯，垂下眼帘，道：“那就好。”
话音刚落，她的下巴被一只手捏住，那只手白净修长，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透着浅粉的光泽。
程湛兮的视线循着那只手慢慢往上移，望进郁清棠变幻莫测的眼神里。
郁清棠收回了手。
程湛兮差点儿没控制住自己把下巴重新送到她手上。
屋子里窗户开着，郁清棠却觉得憋闷，相见的喜悦变得难以言喻，她无法忍受再在这里待下去，礼貌道：“我先回家了。”
程湛兮鼻梁一酸，眼圈跟着红了红。
郁清棠已经转脸看向门外，没有注意到。
身后传来程湛兮的声音：“我送你。”
郁清棠背对着她，自嘲地勾了勾唇角，转头道：“好。”
宋青柔刚打完电话，在客厅看见前后下来的二人，郁清棠向她道别，宋青柔吃惊道：“这么快就走了？”
郁清棠道：“谢谢宋阿姨，爸妈还在等我。”
宋青柔：“我和你妈通过电话了。”
郁清棠一滞。
宋青柔接着道：“没吃早餐？吃了再走。”言罢不等她拒绝，道，“小芸。”
程家的阿姨把早餐端上来。
郁清棠只好留下。
程湛兮吃过了，但还是坐在郁清棠对面，陪她再吃一次。
郁清棠安静地喝粥，程湛兮看着她，发现了她眼下淡青的疲惫，她脑海里蓦地涌现出一个念头，脱口道：“你刚从国外回来？”
郁清棠抬眼，似乎透着一丝幽怨。
“你现在才发现？”
程湛兮浮上喜色。
所以郁清棠一回国就来找她了吗？连家都没回？
程湛兮想说她很高兴，又觉得这话说出来太傻了，而且她想说的不止是这个。程湛兮面上洋溢着笑容，给郁清棠夹了一筷子菜：“这个好吃，你吃。”
郁清棠心道傻子，唇角却微微地翘起来。
郁清棠吃完早餐不再提要回家的事，程湛兮也没主动提，两个人又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不完的话，不断传出清脆的笑声。
宋青柔给俩孩子端了个果盘，给她们俩腾出空间二人世界。
儿孙自有儿孙福啊。
“阿辞，逛画廊去吗？”
“好啊。”郁辞接到宋青柔电话，提起包包出门。
再回到家，郁清棠也回来了。
“妈。”郁清棠坐在客厅沙发里，单手拿着一本书抬起头。
郁辞应了声，弯腰在玄关换鞋，问道：“和兮兮玩得开心吗？”
“嗯。”
郁辞走过来，看了眼书的封皮，道：“从我书房拿的？”竟是跳过了这个话题。
郁清棠微怔，旋即点头。
郁辞道：“这本书有的观点挺新奇的，可以开开眼界。”她拿起桌上的苹果，“吃吗？”
郁清棠继续点头。
郁辞把苹果削了皮，分了一半给她，也去书房拿了本书。
母女两个分别占据沙发一头，专注地看书。
郁辞不经意抬起眼帘，看见不远处的女儿，她们俩的容貌肖似，郁辞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就是性格随了她爸。
这个性格……郁辞不能说好坏，但现阶段谈起恋爱来弊端还是挺大的。
不是每一个卫庭玉都有自己这样的好爱人的，郁辞摇了摇头。
八月底，郁清棠新生报道，程湛兮则远赴重洋，去国外开始她的大学生活。
留学要租房子，应对许多琐事，程家人不放心，请假陪她去。
机场送行。
这边站着郁家人，对面站着程家人。
三个人送四个人，在机场也是别样的风景。
几个大人没什么好道别的，主要是程湛兮和郁清棠。两家大人体贴地找借口去了别处，只留下她们两个。程渊兮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被宋青柔拍了下脑袋，转了回去。
程湛兮低头看地面。
她以前很少会有这样的举动，近来频频如此，似乎是为了避开郁清棠的目光。
郁清棠看着她低垂的视线，道：“好好照顾自己。”
程湛兮点点头。
她看了会儿自己的鞋尖，终于抬头：“你也是。”紧接着又道，“我放假了会回来看你的。”
她盯着郁清棠的脸，像是在等什么。
郁清棠道：“我有空的话也会去国外看你的。”
程湛兮提着一口气，吊在半空，难受得让她说不出话，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郁清棠微愣。
是她的错觉吗？程湛兮的那句“嗯”好像带着轻微的鼻音。
两家人转悠了一圈回来，看两孩子似乎已经道完别了，但气氛依旧有些怪异。离登机时间还有不到半小时，程湛兮跟着爸妈和哥哥排队走向安检入口。
程颐和宋青柔先过去，再是程湛兮。
郁清棠看着她越过黄线的身影，脚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程湛兮。”
声音不大，那边的程湛兮却立刻听到了。
她迅速扭过头，不顾已经排到她的安检，从黄线那端跑了回来。
站在她身后的程渊兮急忙喊了声妹妹，往旁边走了一步，让后面的人先过安检。
程父程母也诧异地望向这边。
几乎是一个眨眼间，程湛兮就到了郁清棠面前，大喘着气，脸色发红，眼神却明亮如星辰。
“什么事？”她连声音都雀跃，像枝头啁啾的黄鹂。
郁清棠嘴皮子阖动，差点就将那句话说出了口。
郁清棠抿了抿唇，看着程湛兮的眼睛，问道：“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仰颈歌唱的黄鹂鸟停了下来。
程湛兮眼睛里的光彩慢慢暗淡，她思索片刻，故作轻松地笑道：“好好学习，好好吃饭？哈哈哈哈。”
郁清棠笑不出来，僵硬地扯了扯唇角，说：“知道了。”
“那我走了？”程湛兮轻轻地说。
郁清棠点头：“去。”
程湛兮一步一步地走了回去，工作人员验过她的机票和护照，进了门里，没有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