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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中番外:二

    父亲在世时, 陈放每天早上都会跟着他晨练,跑五公里,确实不在话下。

    他紧了下鞋带,蹲下身问旁边的傅之屿:“这位朋友, 你跑下来有困难么?”

    傅之屿摇摇头, 从下往上拉着军装拉链, 语气中肯:“谢谢你,我没问题。”

    少年身形修长,区别于陈放的肤色,他很白,在半明半暗的环境里,瞳孔明亮,的确是拥有一张好皮囊的。

    陈放当时还觉得他是死鸭子嘴硬, 并不打算好言相劝, 在教官让两人做准备活动时就蓄势待发。

    青少年时期的男生们浑身都是带着股斗劲儿,什么都得争强好胜,不愿服输,陈放和傅之屿也不例外。

    所以这场五公里的拉练差点没变成两人之间的一对一竞赛。

    教官也凑起了热闹, 点评道:“这两小子可以啊。”

    “体力都还不错, 不过才第十圈呢。”

    “......”

    晏栖本想在终点处等着陈放,给他递水的,但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 她只能捂着口袋跑到操场后面的小树林。

    军训期间是不让带手机的, 但为了方便联系, 晏栖会在白天把手机设置成静音。

    那时候手机都还是翻盖的,来电人是妈妈。

    “喂,妈——”

    安女士刚下飞机, 整个人疲累的不行,但知道自家宝贝女儿在学校军训,也不知道状况如何,才亲自打了个电话过来。

    “军训还吃得消吧?有没有晒伤中暑什么的?”

    夏夜微风拂面,各类昆虫鸣叫,晏栖极不情愿也受下了这几天的军训,反正一视同仁,她不想搞特殊。

    “妈,我没事,各方面都挺好的。”她继续充当乖巧懂事的女儿角色:“刚下飞机,还是好好休息吧,我同学喊我了。”

    安女士按着眉心,寒暄了几句电话就挂了。

    要说也奇怪,别人家女儿都格外恋家黏父母,也不知道自家女儿这性子随了谁。

    操场这边,二十圈的拉练跑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圈,同学们加油呐喊的呼声越来越高涨,阵仗堪比运动会。

    教官掐了下秒表,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冲过终点,不分先后。不过跑五公里能有力气坚持到最后,还来了段冲刺,年轻人的体力当真不能小看。

    傅之屿缓了一下就走远了,留给陈放一个孤寂的背影。

    “放哥,喝水。”有班上的女生给他递矿泉水,一群男生过来打趣:“啧啧啧,放哥艳福不浅啊.......”

    递水的女生立刻红了耳朵,一脸窘迫,小鹿一样低着头。

    陈放接过了水,漫不经心地训了几句:“你们别跟女孩子开玩笑,别人脸皮薄。”

    他这句话没别的意思,就是顺手解围,但递水的女生却像望着神明一样望着他,难以启齿的情感在心里更加汹涌。

    陈放滚动了下喉结,喝下几口冰水,因跑五公里带来的燥热缓解了不少。

    周围的人群他扫视了一圈,还是不见晏栖的踪迹,她倒是好,说好在终点处等他送水,人却是关键时刻玩失踪。

    女生们的夜间话题又聊开了,她们对陈放是熟识,所以聊天的关键人物是今晚突然冒出来的傅之屿。

    “我之前都没见过他,肯定是新转学来的吧。”

    “长的好好看啊,是我喜欢的那种款!”

    “据说三班来了个转学生,是不是三班的啊,好像叫傅之屿。”

    陈放听了一耳朵,勉强记了下名字,他本来想趁傅之屿没走说上几句话的,没想到少年的性子如此孤僻。

    与操场的喧闹相比,后面的小树林显得相当阴森。

    晏栖听多了那种学校建在坟墓上的传说,和安女士聊完挂断电话后便打算回去找陈放,也不知道他们跑完了没有。

    她走的快,丝毫没注意岔路口拐角闪现的少年。

    “砰”的一下撞上硬邦邦的胸膛,晏栖疼的龇牙咧嘴,用手扶了下额头,生理性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不过她闻到了来者衣服上夹杂的洗衣粉味道,金纺的薰衣草款,之前也是周姨买回来惯用的牌子。

    傅之屿也愣在原地,他没想到大晚上还能有人在小树林,表情惊愕后出于人文主义关怀问道:“同学,你没事吧?”

    本来晏栖想说一句没事的,但在看清少年的眉眼后,燃起来的气焰一下子变得虚无。

    见她不说话,傅之屿以为正撞伤她眼睛了,少年弯下半个身子,五官尽在咫尺,带着温热的呼吸:“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可以现在陪你去校医室看看。”

    “没,没事了......”奇怪,她说起话来居然磕磕巴巴的。

    为了挽回自己的颜面,晏栖把生理性泪水给憋了回去,吸了吸鼻子道:“我没事了,谢谢你啊。”

    月光披在他身上,他眼睫浮动在光晕里,让人分不清到底是月色撩人还是......

    “那就好。”少年嗓音磁性中带着凛冽,脱下了身上的军装外套,往校园僻静处走。

    晏栖恍若初醒,捏着手上的矿泉水行至操场上,看样子陈放等她等了很久,他坐在通往小树林的台阶上,长腿屈着,背影像极了逝世了的陈叔叔。

    两家是世交,距离4.30缉|毒案过去了三个月,陈放除了在父亲葬礼上哭到劝不住,除了那之后,他一直对此事闭口不谈。

    陈叔叔葬礼那天来了许多公安同事,他们的表情都万分悲恸,走过来揽住被雨淋了个透彻的少年,劝慰道:“以后我们都是你的爸爸妈妈。”

    仿佛乖戾的少年一夜长大,他和褚澜川断掉了兄弟间的羁绊,却陷入了彷徨无措的状态,看不到边儿的未来蒙着一层雾,伸手触及,只能扑空。

    “放哥,对不起啊,我妈刚跟我打电话。”少女甜软的一声拉回了他的思绪。

    陈放从台阶上站起来,示意她把水扔过来。

    他喝水都喝饱了,但矿泉水瓶还是被他稳稳接住。

    “陈放,你有心事?”晏栖最会察言观色,她知道陈叔叔走了后,陈放鲜少露出没心没肺的笑容,少年绷着神色,乌黑的瞳孔里再没有张扬的光芒。

    初中毕业后,他学会了抽烟,一开始是跟着被人抽,后来在家里抽被母亲发现了,她就边哭边无奈地打他:“你爸走了,你再自甘堕落,继续不成器,妈妈怎么办?妈妈怎么办......”

    陈放默了会儿,从口袋里摸索出一根烟点上,火星子像滋生的熔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引起火山喷发、天崩地裂。

    “我在想纹身纹什么图案。”本是随意应付的一句话,他却突然想到了那天去纹身店里,少女勾人的姿态。

    她很美,宛如新生的妖精,一颦一笑都恰到好处地勾着他的心绪。

    晏栖愕然,“陈放,你想清楚了还是开玩笑?”

    他笑:“没呢,说说而已。”

    晏栖住宿的地方是八人间,女生洗漱慢,她怕再不回去,就没有自己洗漱时间了,只得赶快跟陈放挥手说再见:“我先回寝室了。”

    陈放掐灭了烟头,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他摸上了鼻尖儿,想着这周末还得去一趟纹身店。

    傅之屿插着耳机,听了会儿mp3,这个mp3还是去二手市场淘的,价格便宜,就是质量肯定不如新买的,总会出点问题。

    起身步行到宿舍楼下,罗贝贝就兴冲冲地跑过来,堵住他的去路。

    “晚上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去小卖部买点东西?”

    少女笑颜如花,为了来见傅之屿,罗贝贝格外脱了军装外套,一双白嫩的胳膊在他面前晃,腰带也勒到最紧,这样看起来显瘦。

    在她看来,人际交往中使出点小心机才能发挥出自己的魅力。

    “我吃了,现在不饿。”傅之屿只知道来的女生是自己的同班同学,但姓甚名谁一概不知,所以对别人表现出的殷勤和好感,他并不打算全盘接受。

    罗贝贝尴尬了下,但并不死心,继续寒暄:“哇,之屿你也太深藏不露了吧,我都不知道你体育这么棒的,五公里诶,你像一只豹子跑了二十圈。”

    绕了半天,他还是不知道对方到底要表达什么,喉头生硬地挤出一个“嗯”字。

    为了不扫别人的面子,傅之屿还“好心”地补充了句:“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当然,这句话过渡到罗贝贝耳中约等于是傅之屿在关心自己,她如同少女怀|春,说了再见后就小跑回了另一栋宿舍楼。

    军训的宿舍是随机分的,没有按班排,晏栖就和罗贝贝住在同一个寝室。

    罗贝贝回来303时,寝室都熄了一边的灯。

    她有些大小姐脾性,也不知道是在阴阳怪气地内涵谁:“谁关的灯啊?没看到还有一个人没回来吗?”

    晏栖没注意到罗贝贝还没回来,只是出于规定,要在十点前熄灯,她看了眼手表,已然九点五十五分了。

    既然都住在一个寝室,包容理解是必备,但军训期间,熄灯时间查的特别严,哪个宿舍未能按时作息将会被教官带出来罚站。

    晏栖离关灯的开关近,是为了整个寝室考虑才熄的灯,到罗贝贝口中就变成了“眼瞎”。

    “我熄的。”晏栖扯了下被子,不打算理会罗贝贝莫名其妙的置气:“时间到了,要熄灯休息了。”

    罗贝贝想着傅之屿对自己温和的态度,不免上扬了嘴角,对晏栖睡的方向翻了个白眼,自知理亏也不打算开战。

    不过消停是不可能消停的,熄灯后,罗贝贝还拉着宿舍里还没睡的小姐妹们高谈阔论。

    “贝贝怎么样?傅之屿态度怎么样?”

    “还用说?贝贝出手,谁还不上钩?”

    历经了一天的训练,晏栖浑身疲累的不行,偏偏宿舍里聊天的声音如蚊子嗡,扰的她难眠。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里面晏栖记得自己和傅之屿见面是在天台上,其实是在军训期间,并不矛盾哈,毕竟七七只跟屿哥儿碰了一面,因为平时没什么交集,她也就不记得这个陌生人了,在天台上才是真正怦然心动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