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要不是许太夫人和二房长辈豁出脸皮来求,余大奶奶是真心不会嫁到许家来。
许淳不坏。
但骨子却很有些杜三太太的胆小怕事,懦弱自私。
要说底下两个弟弟,虽也资质平平。
但老二许洛好在自知无能,便从不冒头,凡事听媳妇卢二奶奶的。
老三许泓虽娶了小杜氏那么个极品,但这些年总算能平平顺顺,把日子过下来。也算是有肚量,能容人了。
只许淳身为长兄,自己不管事也就算了,还拦着不许余大奶奶管事。就算管得好了,从不赞她一声。若有半点不好,就总是马后炮,说她多管闲事,这就很令人恼火了。
但他是当家男人,要实在撒手不管,余大奶奶更不好管。只得耐下性子,细细跟他解释。
“四堂弟虽不是咱们屋里的,到底同一个祖父,又在京城眼皮子底下。若是叫亲戚们瞧着,这么老大年纪,还没个兄嫂操心,可要怎么说咱们?
梅氏是寡妇,便糊涂些人家也能带过。上头那二位兄长,也不是一母生的,又都离得远。这县官还不如现管呢。到时若有错处,一笔写不出两个许字,咱们哪里就真能脱得开身?
且四弟为人不错,读书又肯上进。咱们帮扶着些,他日后有了出息,便咱们不指着他借光,说着不也面上有光?”
这番话许淳倒是听进去了,可想想又道,“从前瞧他还不错,能中个童生。可这几年了,也没考个秀才。只怕年纪大了,心思散了。”
余大奶奶真想甩个白眼,生生咽下,“他倒是想学,也得有那个闲工夫啊。那边老二媳妇寡妇失业的,抛头露面的琐碎家事,不就全指着他了?且你也没问过他的功课,怎知不好?”
许淳还犹豫着呢,许洛卢氏两口子来了。
卢二奶奶张嘴就道,“方才四弟来请安,瞧他身上衣裳,还是旧年中秋做的,早不时新了。我就收拾了两块我们爷的新衣料,要不嫂子拿给他做吧。省得这东边人家来来往往,嘴碎得很。”
余大奶奶听着心里就舒坦。
卢氏到底也是正经嫡女教养,跟她想得是一个路数。可比跟许淳沟通,要容易多了。
许洛早得了媳妇提点,也跟他哥说,“听说是二侄女介绍四弟去尉迟府做的伴读,还从府里牵了匹老马过去。到底是咱们二房的人,哪好总让大房管着?显得我们这些哥哥也忒不上心了。
这眼看都快二十的人了,亲事没说定,正经营生也没一个。早知道那头三哥要人做竹纸买卖,便叫他去了。”
听他都这么说了,许淳面上挂不住,方跟余氏卢氏交待。
“下月那边大姑娘不是要办及笄礼么?你们也上心着些,瞧瞧哪家有合适的姑娘,咱们再去说说。抽空也把老二媳妇请来,正经跟她也说说这事。”
这就对了。
余大奶奶总算松了口气。
回头下人来说,许长津去给许太夫人请安时,遇到许樵了。
因说起在尉迟家做伴读, 许太夫人乐呵呵的发话, 叫许樵把他拖去闹他三叔了。
太夫人明着说,就算做伴读,也不能丢了许家的脸,得考较考较他的学问。
但暗地里,是给机会,让许长津能去请教许观海。
许太夫人都肯出手了,许淳更得上心了。
回头还跟余大奶奶交待,既要说亲,尽量说个嫡出的姑娘,也显得他们用心。
这点余大奶奶倒跟他想法一致。
倒不是她小看庶出。
而是许长津孤苦伶仃一个人,若能娶到嫡出的姑娘,更能支应门户。
只没想到他去请教,直到二更天,两边府上都要关门禁了才回。
身后下人浩浩荡荡抬了三只大衣箱,全是许观海给的。
说看他身形只比自己略矮些,便命人收拾了自己没来得及穿的新衣裳给他。连配饰腰带什么的,都装了几匣子。
这个没法比,全府除了许太夫人,就数驸马爷父女俩最壕。
他和许惜颜在许府有份例,公主府还有份例。
成安公主虽不住许家,也不穿许家的衣裳,但许家也得给这位公主媳妇准备,所以她的份例又算到这父女俩头上。
故此许观海每季的新衣裳,都多到穿不完,拿来送人,倒替他清库存了。
但许长津惦记的却不是这些。
他满脑子还记挂着许观海今儿说的学问功课,要回去记下来。
余大奶奶见他上进,自然高兴,命人准备宵夜,好生将他送去客房了。
那边许观海的下人,又跟他们带话,“我们三爷说了,四爷的学问原就不错。只要清静清静用几年功,秀才不必说,一个举人必是跑不掉的。三爷说大爷大奶奶素来仁厚,要是拉不下脸,只管扔到我们三爷那儿去。狠削他几回,也就出息了。”
余大奶奶笑说,“你们三爷,还是这么好说笑。那就辛苦他费心了。待到四弟高中,我必亲来谢他。”
回头又跟许淳私下道,“瞧见没?若说咱们瞎操心,那大房又算什么呢?我不是给爷找事做,只咱们二房功名不显,几个儿子又小。咱们先做不了别的,起码得把名声立住了。先帮扶着四弟立一份功名,回头让人说起大爷,就夸一声有情有义,这不挺好的么?”
这话许淳听到心里去了。
既然许观海都看好许长津,那他也愿意出手了。
只忽地勾起心事,叹了口气,“我却想起咱们大姑娘了。要她还在,也该说亲了。咱好好给她寻个女婿,倒比这隔房的兄弟叔伯,更能帮衬自家兄弟。”
余大奶奶瞬间泪目。
这是她心中永远的痛。
亲生的大姑娘,养到七八岁上,一场病就没了。
那么花骨朵一般的小姑娘,又甜又贴心。夫妻俩都极心爱的,谁知就这么薄命。
故此如今看杜三太太把许云樱惯得有些不象样,余大奶奶想着女儿,也不忍责罚。
偏许淳不懂做娘的心,还在那里说,“幸好还有二丫头。你给四弟挑媳妇,也看着些各府的哥儿。到时给她择个好的,也能拉拔兄弟。”
余大奶奶也不接话,只哭得更伤心了。
于男人来说,妻生的妾生的,都是他女儿。
可对于当娘的来说,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能和别人的一样?
许淳看她伤心,也不知如何安慰,自去睡书房了。
留下余大奶奶越发难过了许久,才在心腹丫鬟的劝慰下,勉强睡了。
谁知还不到一个时辰,忽地就被人叫醒。
“五房那边出事了!官府都来人了,爷叫奶奶赶紧起来,一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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