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容巧一气之下将柳氏拉到空旷的田野上，质问道：“柳氏，你到底在担心什么，这对兰心而言，不公平！”
柳氏眼瞳微缩，似乎想到了某种可怕的事情，畏缩道：“不，阿巧你不懂，月兰心不能回到李家，李家主母容不下她，而且她的身份见不得人。”说到最后，她跪倒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
刘容巧目光锐利道：“是冯家让你死守秘密吗？”
柳氏蓦然抬头望着她，惊讶她什么都知道，这怎么可能？
刘容巧带着回忆道：“我十五岁那年，被家里卖给了京城一户姓冯的人家做丫头，那家的大小姐叫冯乐儿，我是冯乐儿房里的二等丫头。冯老爷贪恋我的美色，把我的身子给霸占了，冯家太太容不下我，便把我撵了出来。”
冯乐儿！
听到这个名字，柳氏的身体摇摇欲晃，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道：“你到底知道多少？”
“冯乐儿与月兰心同龄，今年也有二十岁了，她从小与表哥青梅竹马，一心想要嫁给表哥做新娘子。谁知冯老爷跟李家有过命的交情，自小订下婚约。李家老爷任宣抚使司副使是个当官的，不幸患了脑卒血，危在旦夕，冯老爷急着巴结李家，不管冯乐儿的反对，急着要女儿嫁给李朗。”
刘容巧目光轻柔，慢慢回忆道：“冯乐儿脾气倔傲，看不起当时只是骁骑校队长的李朗，急于撇清关系，便跟考中举人身份的表哥有了苟且的关系。冯老爷自知理亏，又舍不得放弃李家这条大腿，便由外面高价卖了个丫头回来顶替冯乐儿出嫁。”
刘容巧定定地看着柳氏，似乎要看透她的心思：“我见过那冒名顶替冯乐儿出嫁的女孩，不仅貌美惊艳，性子甚是温软善良，冯老爷很是满意，冯府上下封了口，都说那女子是冯家大小姐，冯乐儿反倒成了冯老爷在外的私生女儿。”
“兰心的容貌毁了，性格也变了许多，不像当初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女子了，我差点没认出来。直到我看到了你，我便知道，她便是顶替冯乐儿出嫁的女子。”刘容巧激动地涨红了脸，“我原来也以为李家少爷在战场上一命呜呼了，兰心带着丫丫过日子也是极好的。可是，李家少爷竟然是镇远将军，他对兰心还有情份，这，这不是天赐良机吗？”
柳氏眉头紧皱，带着不可抹灭的记忆道：“不，就算他是李家少爷，兰心也绝不能跟他相熟。李家不会承认兰心的身份，就算她回去了，也只能当一个外室。”她沉声道，“当日，李家主母佟氏让我领回兰心的时候，佟氏查出了月兰心只是冒名顶替冯乐儿的身份，为了掩人耳名，她让我带着兰心速速离开，以后别再回李家了。就算兰心要回去，李家也只承认她是个妾。”
刘容巧早料到会如此结局，不然，正当人家怎么放任自己的亲生骨肉在外流离颠沛呢。
想到月兰心跟李朗有那么一点意思，刘容巧婉声道：“就算兰心只能做妾侍，可丫丫却是李家的骨肉，冲着这一点，李朗也会善待兰心，搞不好也能扶起来做平妻。”话虽如此，连她都不能说服自己相信这话。
月兰心已经不复当日全盛的美貌，她这样的相貌只会引来别人的冷嘲热讽，就算李朗喜欢的是她的心，可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尤其听张小二说了，大康皇帝准备把五公主许配给李朗做妻子，月兰心想进李家的门，怕是更难了。
若是月兰心不回李家，她又如何肯让月丫丫认祖归宗呢。
比起镇远候府上的庶出小姐，倒不如做个农家小财主的小姐来得自在一些。
柳氏望向远处，隐隐看到月兰心与李朗的身影，轻声叹息道：“李家主母佟氏是个厉害的人，兰心嫁进李家才三个月，被折磨得枯形灰心，有一次还被逼无奈上吊自杀，幸好被人发现及时救了回来。如今她失去了以往的记忆，李朗也要回京了，他们不会再见面。这是最好的结果。”
刘容巧轻声道：“可我瞧着兰心对李朗并不是无情，一旦错过了，对她公平吗？兰心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娇弱而无助的小女子，她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她的眼睛眯了眯，闪着危险的光芒，“哪怕佟氏前来，兰心也未必会吃亏。”
“可这个做妾，哎－”刘容巧感到头痛。
坦白来说，她不想月兰心为了孩子将就自己，月兰心也说过，她不会做任何人的妾侍。
永远不会。
柳氏轻叹一口气：“再看吧。”
月兰心不知道柳氏她们正在议论她的身世，当然了，那是属于她过去的，而不是现在的她的。
她一个人环抱双臂，蹲在老沟河边，失神地看着缓缓流淌的河水。
那天她掉进老沟河里，宋明也没有咽气，他死死地拉扯着她的腿，想拉着她同归于尽，幸好她躲进了空间，才避过一难。
人人都在指责她招来了阮大勇的报复，她该死，如果不是她，也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月兰心的身体颤抖着，从小生长在和平年代的她，连杀鸡都不会的人。这个苦逼而万恶的世界，生生把她逼成了女汉纸，还是会杀人的那种。
她容易吗？
看到她呆呆地看着河面上，李朗脸色怜悯，正想走上前来，却被月兰心喝住了。
“李将军，有什么话，你说吧。”她的声音直得如同水平线。
李朗感受到她的厌恶，她讨厌他了吗？
他嘴角扯出一丝苦笑，背对着手，与她一般看着平静无波的老沟河，半天才道：“月兰心，跟我回京城吧。”
若是他不是镇远将军的话，也许，月兰心就答应了呢。
她没作多想，一口回绝了他。
“为什么？你在这里根本不适合，那些人不理解你。”李朗有些激动道。
月兰心淡声道：“这个世界上，总有人会误解你，怀疑你，也会有人温暖了你的心。再说了，我的事，你少管。”她站起来，与他直视，目光咄咄逼人道，“李将军，你一再劝说我随你上京，可曾想过，我拿什么身份跟你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