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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真假溺亡(二)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137/469572137/469572159/20180816223214/"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富奕诺做着和秋子谦同样的动作,此外,她还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一把经过特殊打造,既能验尸又能验毒的手术刀和三个小巧的证物布袋,她目光笃定而执着地应道:“准备好了。”

    两人在众多车夫和船工的惊愕目光中,从容地走向七具无名男尸。

    男尸的**程度不深,**的味道并不浓烈,死亡时间在二十天左右,刚好是夏末秋初的季节,也是雨季的末期。经过仔细辨认,富奕诺和秋子谦认定,七具男尸中,三具尸体的颈部有严重的损伤,因为长期的浸泡和泥水的冲刷导致刀口处沉积着厚厚的泥沙,除去泥沙,可以看到喉管被残忍的割断,刀口整齐,显然,死者是被凶手割喉而死。

    其他四具尸体的致命伤在腹部,秋子谦清除了腹部血窟窿里的水草和淤泥,用手术刀翻开黑白双色的肠子,从体腔深处挖出了四颗花瓣形状的铅片,花形的铅片上挂着粘稠的血珠。

    因为尸体长期在水中浸泡,伤口上堆满了黄沙和淤泥,令体腔内的伤口形成了半封闭的空间,腹中的内脏依然保留大面积穿孔流血的痕迹,血迹已经凝固成暗红色。

    “他们是被枪杀的。”秋子谦笃定地说。

    “枪杀?为何没有弹头?”富奕诺不解。

    秋子谦指着挂着血珠的花形铅片,解释:“这就是变形的弹头,这种弹头叫达姆弹,在欧洲很普遍,弹头的尖端没有任何的包裹,会直接露出铅心,当子弹射出枪膛,射入人的身体时,铅心因为撞击而扩张,破裂,形成花瓣的形状。花瓣虽美,用于杀人上却是极为残忍的,你看——”

    他指向尸体的腹部,“花瓣形的弹头会呈旋转的曲线进入人体,形成喇叭或者葫芦形状的伤口,会引起内脏大面积出血。即使幸运躲过腹部中弹,侥幸地四肢中弹,损伤也是不可逆转的,必须截肢,最痛苦的是铅的小碎片留在体内,伤口很暗愈合,反反复复,最后不是铅中毒而死,就是感染而死。也就是说一旦被达姆弹射中,死亡的过程都极为痛苦和残忍。所以,国际公约上明令禁止使用达姆弹,当时前朝的朝廷也签署了此项公约。现在在一些公开场合,达姆弹只用于狩猎,用不上台面。”

    “啊?”富奕诺倒吸一口冷气,世间还有如此骇人听闻的子弹,她盯着锋利的铅心花瓣,死者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引来杀人之祸?

    无论是割喉而亡,还是枪杀身故,七具男尸的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伤痕,说明他们生前与凶手激烈地搏斗过。能够杀死七人,再实施抛尸,凶手或许也是团伙作案。

    秋子谦也耐人寻味地坦言:“凶手绝非的寻常人。”

    两人对于七具男尸的死因,用极为专业的手法,简单地给出了准确的判断,谁也没有提出任何疑义。

    不过,最棘手的问题的也接踵而来,北运河是抛尸地点,又是在退潮之后,除了尸体,几乎没有任何有线索的证据。七具男尸和其他溺水者一样,都安静地躺在河滩上,强烈的阳光暴晒着,引来成群的苍蝇驻留、环绕、叮食,嗡嗡的声音令人心烦作呕。

    在此刻,所有的生命失去了鲜活的色彩,只剩下浓重的黑白两色,宛如华夏的水墨丹青,褪去神韵,只有空空的游魂。

    富奕诺依然在固执地查找星星点点的线索,她费力地将裹在男尸上的灰色衣袍解开,秋子谦忙帮着她将尸体翻了过去。

    忽然,男尸后背上一个浅红色的纹身引起了他们的注意,纹身为圆环图案,好像汽车的方向盘,更为奇怪的是圆环的内部是一只尖嘴的飞鹰。

    “这是——”富奕诺惊得瞪大了双眼。这个圆环图案她再熟悉不过了,几乎夜夜入梦,这分明是飞鹰号游轮的标志啊。

    在飞鹰号游轮沉没的一年里,她几乎买遍了所有与飞鹰号有关的东西,成了老皇朝各个商家的老顾客,精明的商家甚至还成立了收购飞鹰号游轮沉没遗物的分店,专门供她挑选。她花了无数的银两,只为求心爱之人的音讯。人心总是矛盾的,在每一次收购沉船遗物时,她既期待线索,又恐惧得到线索,反复纠缠的心像一条贪婪的九头蛇勒着她的脖颈,令她沉闷窒息。锦*书两个字成了她刻在心头的咒语,锁住了她的一生,她走不出锦*书的世界。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亲手打捞和飞鹰号游轮有关东西,即使是七具冰冷的尸体。她可以完全确定,尸体上的圆环纹身是飞鹰号游轮上的标志。

    难道这个人生前是飞鹰号游轮上的人?她颤抖地将指向其他六具男尸。

    秋子谦急忙将其他男尸破损的衣袍褪去。果然,在每具尸体上都发现了同样的圆环纹身,只是纹身的位置各有不同,其中一具男尸的身上还有多个圆环图案的纹身。

    因为尸体多日浸泡在水中,导致肌肤发白,纹身显得更加清晰,尤其是尖嘴的飞鹰,看得一目了然。

    “他们和飞鹰号游轮有关。”富奕诺笃定地说道。

    秋子谦不解:“为什么纹身在水中没有褪色呢?”

    富奕诺用手术刀轻轻挑过纹身,一抹微小的朱红粘在刀尖儿上,她放在鼻前嗅了嗅:“这是用守宫血混合朱砂刺入肌肤所形成的纹身,和古代女子守宫砂的制作方式相似,只是守宫血和朱砂的比例有所不同。此外,我怀疑纹身里还加入了促进伤口耐愈合的鸽子血。”她又挑开了另一具尸体的纹身,细腻地拨开淡红色的纹络。

    秋子谦点头:“这个我懂,我见过九门里的人歃血同盟。他们在刺入纹身后,都会喝一大碗灰鸽子汤。我一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喝灰鸽子汤,还以为灰鸽子是传信之物,喝灰鸽子汤重在守诺,却从未想过鸽子血有促进伤口耐愈合的作用。”

    富奕诺小心翼翼地将刀尖儿上的朱红装入小巧的证物袋,进一步解释道:“其实,鸽子血的疗效医书上有明确的记载,我们富家有些祖传的胭脂配方里也有鸽子血。纹身的配料很多,加入鸽子血,是为了伤口更好的愈合。医馆里,有经验的大夫在每次刺纹身时,都会当场杀一只活鸽子,将新鲜的鸽子血立刻加入纹身的配料里。然后再把放干血的鸽子炖成热汤,刺好图案后,刚好可以喝鸽子汤。这么做,除了促进伤口愈合,还有重要的一点是——”

    “是什么?”秋子谦忍不住地问道。

    富奕诺的心口微痛,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语调迟缓地答道:“纹身就好比是伤口愈合后留下的疤痕,伤口虽然愈合,但肌肤留下了伤疤。每逢阴天下雨,季节变化,伤疤处刺痛极痒,时刻搔动着人心,提醒着曾经的疼,喝鸽子汤便可以缓解。”她低垂着头,忧心忡忡地将手术刀收了起来,强忍内心的忧郁,“鸽子汤怎能缓解所有人伤疤上的刺痛啊,若是伤得太深,即使喝下神仙汤,也无济于事。唯有黄泉路上的孟婆汤……”

    “奕诺!”秋子谦及时打断她的话,他知道锦*书师兄过世,带给她的伤痛,但逝者已去,活着的人总要好好活着。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消逝生命,失去对生活的信心,他要陪着她度过难熬的日子,找回当年的奕诺千金。

    他语气真挚地劝慰道:“奕诺,若锦*书师兄站在这里,他定然不愿意听你说黄泉路的丧气话。”

    富奕诺迎着耀眼的光,抬起头,闪动着明媚的眸子:“子谦,我没事,我很好。今天,是我这一年里最开心,最激动的日子,我终于等来了飞鹰号的消息。”

    秋子谦怔怔地看着她,她没有叫他求子签,没有叫她秋师弟,而是叫他子谦,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他喜悦地看着她,情绪激动地唤道:“奕诺。”

    富奕诺给了他一记久违的微笑,笑容里蕴含着满满的情谊,有感谢,有包容,有纯爱,还有道不尽的同窗情。

    秋子谦的脸上也满是帅气的笑容。

    两人并肩站在河滩上,默契地摘下了污浊的手套,进入了查案时的工作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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