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后，礼部尚书坐在马车上，微合着眼思索什么。
自从那日他当朝反对三皇子封王后，陛下似乎便对他起了芥蒂，虽未明示，但他好歹也做了十几年的重臣，又岂会察觉不出？
可即便是这样，李尚书也并无多少悔改之意，他做这个尚书不是为了逢迎陛下的！为官者，当如前朝董大儒，坚守正道批判世间不平事，若有错，陛下也可骂，身死又何妨？
李尚书抚着胡须，眯起眼，仿佛能看到自己青史留名的那天！
正想着，马车却猛地一停，李尚书一个闪躲不及从位子上扑了出去，幸而他及时护住了头没有磕到，但也足够丢脸了！
“怎么回事？！”李尚书气急败坏地掀起车帘，问车夫。
车夫也是一脸的惊魂未定，忙对李尚书赔罪，“大人，刚一个孩童从拐角跑了过来，奴才没注意。”
“没撞到人吧？”李尚书瞪大了眼，四下查看，就看见前头一个年轻妇人抱着吓哭的孩子正哄，她身旁的男人手持一柱半人高香在与他的管家交涉，看样子是没什么事，他也就放松下来。
“下次多注意！”李尚书没好气地对车夫道，“若碰了人，本官第一个饶不了你！”
“是。”车夫有些委屈，他哪知道会忽然有人跑出来啊。
“大人，”这时，交涉的管家回来，对李尚书道，“那孩子并无大碍，夫妻两也请奴才代他们向您致歉。”
李尚书对不远处朝他行礼的夫妻俩摆摆手，示意无事，见着三人感恩戴德地离开后转头问管家，“今日并无庙会，他们这是去做什么？”
“正想与您说呢，”管家道，“今日是圣僧诞辰，百姓们赶着去相国寺给圣僧烧香，前路已经堵了，刚才那对夫妻正是绕路，这才走的这条道，还险些碰上咱们马车。咱们也绕路吧，据那夫妻两说，前头也有官户人家的马车被堵了半个时辰还没挪动的！”
李尚书皱皱眉，又是这个圣僧！
“不绕！”他一把将帘子放下来，“本官就还不信了，今日还回不了家不成？！”
*
因为今天是季瑞的诞辰，皇宫里也有一番热闹。
身为主角的季无忧却并不开心。
今天是季瑞的生日，不是他的，虽然他也从没过过生日就是了。
上辈子那情况，他妈妈没捅死他就算不错了，还生日？爷爷虽然没有虐待他，可也实在对他亲近不起来，每到这天，就会把自己关进佛堂念一天经。
念经不是什么问题，肚子饿才比较难办。
所以他从小就养成在佛堂藏食物的习惯，后来有个啥小秘密也爱往佛堂里头藏。
毫无疑问的，季无忧现在正把自己藏在屋里的小佛堂。
他从佛像后头拿出一个小布包，盘腿坐在地上，打开布包，里头零碎地摆着几样东西。
绣了竹子的荷包，一块精致的长命锁，和一把锋利的匕首。
荷包是妹妹送的，长命锁是侯夫人临走前托钟裴渊带来的，那是季瑞的母亲在他周岁时给他定的长命锁，后来一次在季瑞偷偷练习季家武功时不小心摔跤压坏了，侯夫人便照着样子给他做了一个一样的。
匕首是钟裴渊离开的前一晚送给他的，据说玄铁打造锋利无比，这玩意虽然很实用，但作为生日礼物季无忧拿到的时候嘴角抽搐了许久。
他摸着匕首上繁复的花纹，琢磨起钟裴渊如今应该到了哪里。
他走了四天，出京城后走水路的话，如今应该刚到徽州，哪怕日夜疾驰，也还有近十日路程。
正想着，外头传来小金子的声音。
季无忧将东西放回布包，细细扎紧，重新藏回佛像后面的暗格。
“何事？”季无忧慢悠悠地走出来，瞧了眼门外的小金子。
虽然他拒绝了搞一个盛大“佛诞”的提议，但是太后不死心，坚持让全后宫上下的人斋戒沐浴，一块到大佛堂祈福，顺带向圣僧贺寿。
季无忧也是因此，才躲进了小佛堂，眼不见心不烦。
他就像一个渣男，把后宫这些太后、娘娘用完就丢，反正季府也救了，季无忧现在不需要太哄着她们，是时候保持圣僧的格调了。
“圣僧，”小金子当然知道他主子只想安静呆着不愿意过个热闹的诞辰，要是可以他也不愿打扰圣僧，可惜，“相国寺的主持大师带着高僧们来了。”
还是皇帝和太后亲自接待的。
季无忧的头又开始疼了。
这就是太出名的下场。
不得已，季无忧换上正经装备，出去接待来宾了。
季无忧刚走进大佛堂，就愣了。不是因为场面壮观，而是他看见一个人。
季无忧看着站在宝相大师身后，一身素色僧衣的对他弯起眼睛的小小少女，眼底微微发热。
转瞬他便反应过来，暗暗瞥了眼一旁的正隆帝，见他没什么异样，松了口气。
也对，季家的事已经过去了，无人能再发难，如今的季婉是安顺，他的俗家弟子。
季无忧憋闷了一上午的情绪立马好转起来，对到访众人表示了感谢后，带领大家一块进行愉快的礼佛活动。
而他没注意的是，皇子队伍里有两个，神情有些异样。
集体念经拜佛后，皇帝还有政事，便带着皇子们离去，走前，季无忧发现大皇子用暗戳戳的眼神瞄了自己一眼，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圣僧？”许久未见的宝相大师那张圆盘似的慈祥大脸凑了过来，把正沉思的季无忧吓了一跳。
季无忧见他有些疑惑，对他扯了个笑，便继续讲起经文。他讲了一段，便接棒给其他大师，众人开始进行和谐友好的论道，妃嫔们则坐在外围倾听。
虽然她们也听不懂，但还是挺给面子的装出沉浸其中的模样。
钟灵则不一样了，圣僧曾经给她讲的那些浅显易懂的小故事她还比较有兴趣，这种谈论经书她是真的听不懂也懒得装，不过她对高僧队伍中显得格格不入的季婉起了心思，悄悄对她又是挤眼睛，又是皱鼻子的，终于是引起了季婉的注意。
季婉这次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来看哥哥，本来心情挺激动，一个没注意被五公主逗到了，差点在这样严肃得场合里笑出声。
季无忧也看到了两人的互动，心底好笑，为了给她俩打掩护，眼珠子一转就点了太后的名。
太后第一次有幸参与这种高僧论道的集会，本高兴得难以自抑，正听着高僧们讲自己的感悟呢，这忽然被点名，脸僵了僵。可见不论地位成就如何，在课堂上忽然被cue是个人都会紧张。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太后也只能硬着头皮，讲起自己的心得。幸亏她上次写的那本心得被圣僧批注和他讨论过，虽磕磕巴巴，但也不是那么不堪。
因为是太后在讲述，妃嫔们皆提起状态竖起耳朵，立马就认真多了，自然也无人会关注到一大一小两个女孩正公然搞着小动作。
即便是高僧，也不能在皇宫呆太久，这次宝相大师他们入宫时皇帝特批的。论道结束，季无忧便亲自送他们离开。
“今日论道，贫僧收获良多，谢过圣僧。”宝相大师对季无忧行了个佛礼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