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火之事告一段落。蔚南薰按捺不住跑到弟弟南柯的居所,想找他报平安,转了一圈见空无一人,才想起来,如今的蔚南柯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人在书院里念书呢。顿时哭笑不得。
现在是辰时三刻,离书院放课还早着,蔚南薰一面盘算着,时间都够她去趟监察司,谢过帮她的官员的,一面朝着深宅偏僻处行去。
在蔚宅的西北角落,有个空置废弃的院子。院门蠹痕斑驳,院内荒芜一片,到处是灰土和落叶。
在她五岁前,和生母住在这里,独门独院,房子也不小。之所以到现在还空着,并非蔚家还念着她们。而是蔚家人普遍认为,这间屋子死过人,闹鬼。
蔚南薰自然是不怕的。一来因为这屋里死的那人是她娘,二来这屋子并不闹鬼。流传在蔚家的灵异之说,其实是她被拐走后,头两年回来祭拜母亲,忘记收拾香灰了。
室内结了一片片蛛网,蔚南薰借了苕帚,将室内打扫一遍。提着水桶回来,就看见蔚如嫣站在院子里,俏脸上寒霜遍布。
姐姐?蔚南薰诧异,观察对方的神色,小心翼翼,姐姐,你生气了?
蔚如嫣不理会。
蔚南薰讨好的去拉蔚如嫣的手,后者猛地挣开,她顿时慌了,姐姐,到底怎么了?我做错了?你告诉我啊!
蔚如嫣眸光冷得如同藏着冰棱,蔚南薰,你是真不知道,李嬷嬷是我乳母?
什么!蔚南薰惊恐的瞪大眼睛,反应过来,抓住蔚如嫣的手,急得眼睛都红了,对不起,我是真的不知道!姐姐你信我!要知道她是你乳母,我绝不可能动她!我能把她带出来,给我一天时间…不,我现在就去,这就带她出来!
说着,仓皇失措的要走。蔚如嫣一把将她拉住。
姐姐?
蔚如嫣仔细打量蔚南薰的表情,震惊、懊悔、怕伤了两人感情的恐慌。认知中,蔚南薰城府不深,虽会掩藏情绪,但绝不会装成另一副样子。
看来,今晨宗堂里的事,的确不是蔚南薰有意设计她和季氏,而是她们运气不好。
为保万全,蔚如嫣又问了一句:你认识宋青煜?
她查了那个监察御史的名字。
蔚南薰一脸愕然,那是谁啊?
蔚如嫣这才完全放下心来,冷肃的神情消融。长叹一声,不必去了,我信你是无心。
蔚南薰急道,我真有办法带她出来
蔚如嫣抬手打断她,认真注视着她的眸子:我了解你的为人,你不会无缘无故伤人,必然是李嬷嬷触及了你的底线。既如此,这样的下人,我留之何用?
蔚南薰怔然,略微后退半步。
蔚如嫣以为蔚南薰是意外于她会如此宽容维护,于是微微笑着,抬手在蔚南薰脸上捏了一下,成了,别傻呆呆愣着了。一个是奴婢,一个是我最亲的妹妹,你说我向着谁?
说罢,先转身进屋。蔚南薰连忙跟了上去,连着问了几次,确认蔚如嫣是真的不怪她,这才作罢。
屋子里没有坐的地方。
十多年前,云玡病死,蔚南薰走失,蔚南柯被送去季氏房里抚养,这间屋子经历一场法事,所有东西都拿去烧了。只剩下一张破烂的木床,到处是蠹痕霉斑。
蔚如嫣看了一圈,选择站着说话,身子怎么样了?
蔚南薰摇头,伤有点重,玄力基本废了。
什么!蔚如嫣大惊,那你可怎么办?
蔚南薰不在意的笑笑:我没关系的,反正大家也都没有玄力,现在只是我变得和大家一样了。
那怎么行!伤怎么能留着不治!说着,将手里一包药材塞给她,固本培元的,料得你也舍不得给自己花钱,只好辛苦我给你找药。
蔚南薰喜滋滋接过来,眉开眼笑,早瞅见你手里的药了,就知道你是信我的。刀子嘴,豆腐心。
你啊——蔚如嫣无奈摇头,对了,今后你住哪里?
啊?蔚南薰搁下药包,诧异,我不只能住这里?
蔚如嫣顿时拧眉,回头看了眼门窗都已紧闭,方道,二殿下的军师,就寄居在这落魄家族篱下,住得这么简陋,你叫二殿下面子往哪儿方?
怎么会是落魄家族!蔚南薰当即反驳,这可是我家啊,他怎么会为这种事没面子?
蔚如嫣头痛的按了按太阳穴。
这蔚南薰,蔚家根本就没把她当自家姑娘,而是当成个不要钱的劳力使唤。可她竟然甘之如饴,还时时处处维护着蔚家。
简直是
好,他不会为这事没面子,那以后呢?蔚如嫣微蹙着眉,谆谆教诲,如此式微的宗族,配上你的地位。你这不是逼着二殿下提携蔚家么?
我,我没有!蔚南薰一惊,忙不迭反驳。她帮夜玄朗,完全是因为喜欢他,绝没有任何私心。
蔚如嫣叹气,他凭什么信你?
蔚南薰张了张嘴,却根本辩驳不出。室内陷入冗长的沉默,半晌,蔚南薰喃喃,你说的对,可,可我该怎么做?
你什么都不用做。蔚如嫣顿了顿,盯着蔚南薰的眼睛,无比认真,就直接上皇子府找他,说蔚家对你不好,叫他收留你。
什么!?
蔚南薰吓了一跳,面上顿时红霞晕染,姐姐,你说什么呢。他可是皇子啊,我怎么能住人家家里啊!
又不是叫你住他卧室里!这名门望族养门客,多正常的事情啊!你把自己的姿态摆得像二殿下的家臣,二殿下才敢信你敢用你。不得他信任,你怎么告诉他你的心思?
这
蔚南薰脸色绯红,低着头不说话,蔚如嫣又劝了好一阵子,方勉强点头答应。蔚如嫣顿时舒心的笑了,又说了几句家常话,嘱咐蔚南薰好好养伤,便道自己还有别的事情,匆忙走了。
脚步声隔着房门远去,消失。老旧的床板上,装药材的纸包孤零零躺着。
蔚南薰眼神早已恢复冷清漠然,在门边静伫半晌,抬手,一道亮银色光芒电射而出。
刀尖稳稳扎在药材包上,不知名的种子类草药从裂口洒落一地。
和蔚如嫣过招,她从头伪装到尾,只一处险些露馅,便是蔚如嫣猜测李嬷嬷触及她底线。
那时,她的惊讶之色,并非因为蔚如嫣的轻易原谅、纵容维护,而是震恐于蔚如嫣会如此了解她,了解到窥一斑而知全豹的境地。
真正强大的敌人,不在数量庞大,不在刀剑锋利,而在于他对你有几分了解。军队如此,两个人的对弈,亦如此。
她现在有伤在身,直接刺杀蔚如嫣并没有满把胜算。所以,只好步步为营。
姐妹一场,同门十年,原想着你不犯我,我就只带南柯离开。
蔚南薰自语着,扬手,扎在草药包上的匕首如受牵引,化作一道银光,飞回她手中消失不见。
下一刻,药材上面凭空窜起火苗,须臾间,连药材带纸包烧成了灰烬。穿堂风过,灰烬随风飘散,底下的创办连一点火燎的痕迹都没留下。
但你已先对我出手,就别怪我为你编造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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