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胡同里,亦是一地积雪。</p>
黑檀儿喜欢玩雪。</p>
作为一只江南来的猫,在入京之前,哪里见识过大雪?</p>
年初抵京时,那白茫茫的鹅毛大雪让它大开眼界,整只猫儿窜到雪堆里打滚。</p>
可惜,当时已经是冬季的尾端,它没有玩上几场,雪季就过去了。</p>
而现在的这一场雪,是从秋入冬,最大的一场了。</p>
黑檀儿根本闲不住,天刚亮就出了屋子,上蹿下跳,屋顶墙头,一串梅花脚印。</p>
还有一个对雪景啧啧称奇的是温珉。</p>
本就是活泼的年纪,来给桂老夫人请了安,就在院子里捏雪球。</p>
一面玩,他一面不停与温章说话。</p>
“京里的雪能下得这么大!”</p>
“每一片都好清晰,临安城里就是小雪子。”</p>
“章哥儿你怎么不玩?”</p>
章哥儿一个京城出生、京城长大的孩子,虽然也在临安生活了两年多,但他感受不到南方哥哥的快乐。</p>
安氏和温鸢自然也是看着新鲜。</p>
可毕竟是女眷,不似温珉活泼。</p>
曹氏笑着道:“不说珉哥儿,慧姐儿年初刚来时,看到这样的雪,路都不会走了,巴不得整个人摔雪堆里去。”</p>
温鸢抚掌大笑。</p>
边上,正往雪里一遍遍摔的黑檀儿钻了出来,好一阵摇头晃脑,雪沫子飞来。</p>
它看着曹氏,喵了一声。</p>
这些人呐,岁数大了,哪里知道摔雪堆里的乐趣。</p>
它那么一只不喜欢皮毛湿哒哒的猫儿,都乐此不疲,可见有多么的有意思。</p>
温珉揉了个小雪球,抛到黑檀儿身侧。</p>
雪球炸了开来。</p>
黑檀儿躲都没有躲,珉哥儿的这点招式,它若真要躲,早就上屋顶了。</p>
它只是觉得有趣。</p>
它见过京城胡同里的孩子们打雪仗,几个孩子,玩得脸颊通红,雪球来来往往,热闹极了。</p>
只可惜,它作为一只猫,没有人跟它玩。</p>
现在,陪它玩的人出现了。</p>
黑檀儿冲着温珉喵呜喵呜,声音拔高,很是挑衅。</p>
嫌珉哥儿搓雪球慢,嫌珉哥儿砸球不准,还嫌珉哥儿搓的球太小!</p>
珉哥儿这是看不起猫!</p>
温珉当然听不懂黑檀儿在叫唤什么,但他听出来了其中情绪,毫无疑问,就是战书。</p>
珉哥儿乐了:“那我可使劲儿砸了!”</p>
说完,弯腰搓了一球,对着黑檀儿就扔。</p>
黑檀儿一个跃身,躲开了雪球落地的点,刚得意洋洋地扬起脖子,下一个雪球就追着到了。</p>
它向右翻身,立刻避开。</p>
一个砸,一个躲,看着就有趣。</p>
温慧根本坐不住,拉着温婧就参与进来。</p>
她从来没有在黑檀儿的手里占到过便宜,现在是个报仇的好时候。</p>
“姐姐来帮你,”温慧抓起雪球砸向黑猫,又去叫温章,“三弟也来,黑檀儿鬼精鬼精的,得多些人。”</p>
温章到底还是个孩子。</p>
看大雪看不出乐趣,打雪仗的快乐却是真真切切。</p>
四个孩子一只猫,在这个不大的院子,闹得无比开心。</p>
开心到,温鸢都忍不住,上去丢了两个雪球。</p>
只温宴没有参与,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能。</p>
她就在屋子里,炭盆烧着,免得她受凉,大日子就在眼前,若此刻染上风寒,就麻烦了。</p>
桂老夫人也很开心。</p>
虽然,真的很吵,她这个岁数,不喜欢吵吵嚷嚷,没规没矩,但自家孩子如此有活力,谁会不满意呢?</p>
一个比一个精神头好,不管是不是隔了房,姐弟关系都十分融洽。</p>
宴姐儿和章哥儿从小不与他们一起长大,这两年下来,也都处到一块去了。</p>
兄弟姐妹都和睦,温家往后才会有盼头。</p>
而且,看珉哥儿和章哥儿两个,许是又过了快一年,许是这些时日学习骑射有了进步,身手看着比以前灵活多了。</p>
当然,再灵活也比不上黑檀儿。</p>
能在人群里冲进冲出、一双爪子打群架的黑檀儿,欺负几个少年少女,根本不在话下。</p>
那么多朝着它招呼的雪球,一个都没有沾到它的身。</p>
反倒是,它跳上屋檐扬爪子,跃上树枝跺两脚,震下来的雪全砸在了他们四个的脑袋上。</p>
一人砸一回,谁都没落下。</p>
温慧气得跳脚,黑檀儿在屋顶上龇牙笑。</p>
玩了好一会儿,都是后劲不足,一个接一个退出。</p>
屋里的,已经拿汤婆子给他们暖着干净衣裳了。</p>
哥儿在正屋梢间,姐妹俩被曹氏拎去了温慧的房间,全部收拾好,又一人“赏”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p>
大获全胜的黑檀儿满足地回到西跨院,在岁娘铺好的毯子上来来回回打滚。</p>
屋子里暖和,很快,皮毛干了。</p>
舒服得它叫了两声。</p>
院子里的残雪由胡嬷嬷带头打扫。</p>
树梢、屋顶上的,可以留一下作为点缀,其他影响人走动的,全部扫了。</p>
还有些没有被弄脏的雪,聚做一堆,回头小主子们要玩雪时,还能玩上。</p>
扫完了自家的,胡嬷嬷又带着人去扫胡同里的。</p>
虽说都是各家自扫门前雪,可今儿二十五了,待二十七日,他们就得在胡同里搭上幕次,做好各种准备。</p>
不管今明两日是不是还落雪,这清扫活计不能耽搁。</p>
谁叫侯府在京城就这么几个人手,人少事情多,可不就得抓紧些。</p>
忙起来,都得忙不起来。</p>
胡嬷嬷手持一把大扫帚,风风火火。</p>
温冯家的与她打趣:“胡姐姐在临安时,好些年没干过洒扫的活儿了。”</p>
胡嬷嬷叉着腰哈哈大笑:“进京这一年,老姐妹,我也没躲过懒啊。”</p>
温冯家的也笑。</p>
这府里下人,什么嬷嬷丫鬟小厮,干活最积极的,胡嬷嬷排第二,没人敢说自己第一。</p>
再说了,连当家夫人身边的老嬷嬷都这么有努力、有干劲儿,其他人谁敢偷懒、眼里没活?</p>
人是不多,但这小小的宅子里,一切有条不紊、细致极了。</p>
下午时候,温辞书院休息,领着初来京城的温珉他们去附近的名胜走一走,待天黑前回来,整条燕子胡同,从这头到那头,扫得干干净净。</p>
现在,就只等着后日搭幕次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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