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亲亲讶然:“师傅您说什么?叫我去糊弄……皇帝?”
林婉声嗤笑:“傻丫头,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在宫中弹奏的那几曲,有延年益寿的功效吧?”
卿亲亲:“……”
难道不是吗?
外界都传说,琴师的琴音如同仙乐,闻之可以延年益寿。
“我在宫中弹的,不过是些普通的曲子罢了,根本没用上这些功法。”林婉声收敛眉眼,“他们还不配我为之延年益寿。”
卿亲亲彻底傻了。
虽说皇帝有千般不好处,但登基以来也算是勤政爱民,民间百姓们也都称赞他一声好皇帝,这样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在林婉声的眼里,竟然如此不配?
那这世上,究竟什么人配听到她加了功法的琴音?那样的琴音,又是什么样子的?
卿亲亲觉得自己实在太自满了,学了几年琴,就以为看到了全世界,如今重来一世,才知道这世界比自己知晓的还要广博不知多少倍。
就连自己最熟悉的师傅,也是她从未知道的全新的模样。
想到这里,卿亲亲实在觉得,前世她实在是目光太短浅了。今世若有机会,需得好好探究一番才是。
“那……”卿亲亲半晌才挤出一句,“那我要怎么糊弄他们呀?”
皇帝岂是那么好糊弄的?
林婉声短促一笑:“你现在的琴艺,就足以糊弄他们了。琴艺这种东西,本身就是为了让人听的,只要听琴的人与你心有戚戚焉,即便不加入内功功法,他也会觉得身心舒畅,身心舒畅了,不就可以延年益寿了?”
“原来是这样道理。”卿亲亲懂了,“说到底,还是攻心为上。”
“对。”林婉声揉揉她的脑袋,“你与玄参打赌能让皇帝信任的事,不也是要攻心吗?”
卿亲亲吐吐舌头:“原来师傅早就看出来了?”
“为师正好助你一臂之力罢了。”
卿亲亲一把抱住林婉声:“谢谢仙女师傅!”
……
没有多久,卿亲亲就被皇帝再次召进宫去了。
正如民间传说那样,琴师的琴音可以让普通人惊为天人,即便连皇帝都无法幸免。
卿亲亲本来是打算再练两天再到宫里来“糊弄”皇帝的,却没想到皇帝忍不住,先来召见她了。
“如同仙乐耳暂明……”皇帝对卿亲亲感叹道,“这些日子以来,朕对琴师的琴音一直惦记,几乎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只可惜,你师傅已经离京而去了,只好叫你小丫头来,听听你小丫头的水平如何了。”
卿亲亲小小的人儿,规矩礼数却也到位,站在下面规规矩矩向皇帝行了个礼,脆生生道:
“皇上不必忧心,倘若因听不到我师傅的琴声而着急,那反而违背了师傅想为皇上延年益寿的初衷了。”
皇帝笑笑:“小丫头倒是伶牙俐齿,别的不说,你且先弹奏一句,朕听听看。”
卿亲亲便也不推辞,道了句“献丑”,坐下便弹了一首林婉声教她的,用来吸引鸟儿的曲子。
皇帝初时不觉得如何,越听越觉得渐入佳境,后来甚至坐直了身子,一曲终了,干脆站了起来。
“好,好啊!小丫头,是朕错了,朕本以为你本事没有多少,如今看来,倒是颇得乃师精髓啊!好!”
卿亲亲笑起来,昂起小脸:“那么,听完我这首曲子,皇上觉得神清气爽吗?”
皇帝抚掌大笑:“自然是神清气爽的!那感觉,就好比漫步在静谧林间,只能听到落叶簌簌声,还有清脆的鸟叫声……”
说着,皇帝竟然开始描绘曲子里的情景了。
“微风阵阵轻拂,日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撒下来,晒的人很舒服,一直往前走,一直有鸟鸣声,各种各样,络绎不绝……”
这回轮到卿亲亲抚掌:“皇上真乃我知己也!”
一旁的周公公闻言,脸色蓦地一变。
琴师世外高人,拿乔也就罢了,这小丫头出身官宦家,竟然也敢对皇帝如此不敬,还称上“知己”了?
她何德何能,也配跟皇帝称知己?
周公公在心中十分不满,奈何皇帝并不以为侮,反而十分喜欢“知己”这个称呼。
当即走过来,一把抱起卿亲亲:“小丫头小小年纪好本事,这下朕不用担心了,即便你师傅不在京城,有你也足够了!”
说着,又要赏赐卿亲亲,还大手一挥,十分大方地叫她随便选。
卿亲亲小眼珠儿一转。
这可不就正合她意?
方才进门时,她好像是看到皇帝正要服丹药的,这世上,也没有比这更巧的事情了。
“真的要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但凡是朕有的,能给你的,都会给你!”
卿亲亲眨眨眼,当即便指着不远处桌案上明黄色绸缎包裹着的锦盒:“那我就要那个!”
小丫头脸上一派天真,仿佛不谙世事:“每次来,都看到皇上您吃那个盒子里的东西,我想那里面,一定是非常非常好吃的东西!”
皇帝一愣,顺着她的手看过去,便看到她指的是放丸药的那个盒子。
当即露出一丝哭笑不得的表情。
“这个不行。”皇帝毫不犹豫摇头道,“这里面装的是丸药。”
“很贵重吗?”
“很贵重……但不给你,不是因为它贵重。”
卿亲亲一撇小嘴:“那为什么?皇上刚才还说了,什么东西都可以给我的,怎么只是一点好吃的东西,皇上就不肯了?皇上小气!”
一旁的周公公听得咋舌。
这小丫头,太不敬了,竟然敢说皇上小气!
皇帝也跟着失笑。
他登记这么久以来,什么样的评价都听到过,但说他小气的,还是头一遭。
何况还是个小娃娃。
皇帝看向卿亲亲,只见小丫头鼓着腮帮子,双颊红红的,眼睛瞪的老大,一副别人说话不算数,气不过的模样。
既认真又好笑。
皇帝心下柔软,伸手抱过卿亲亲:“这丸药也不是好吃的东西。”
“可我每次都看见皇上在吃,而且吃的很开心啊!”
皇帝低声哄着,可惜卿亲亲根本不吃那一套,尽管皇帝要抱抱,但她还是开始撒娇耍赖起来。
“不要不要不要,我就要这个就要这个……”
那模样,就跟平常的小孩子跟大人撒娇要糖吃一模一样。
周公公敢打赌,即便宫里年纪最小,最受宠的皇子公主,也不敢在皇帝面前这般模样。
但是卿亲亲就敢。
不光她敢,而且皇帝还不生气。
这会子,为了哄卿亲亲,什么好话都说尽了,一点皇帝威严都没了。
周公公简直没眼看。
也许确如皇后和萧丞相所说,卿亲亲这个小丫头十分邪门,周公公心下忌惮,当即准备开口劝阻,谁料皇帝却先一摆手:
“你们都下去吧。”
“皇上……”
皇帝不悦地看了他一眼:“让你下去,没听见么?”
周公公被噎了一下。
他跟在皇帝身边十几年,一向是最有脸面的,何曾被皇帝这般呵斥过,何况还是在一个小丫头面前。
周公公顿觉大失面子,眼看皇帝一心扑在卿亲亲身上,也只好听话地退了下去。
但是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退下去的时候,他瞟了卿亲亲一眼,看到小丫头好像是吐吐舌头,朝他做了一个鬼脸。
周公公一惊,再看过去的时候,卿亲亲又没什么异常。
难道他眼花了?
邪门,太邪门了。
自从这个卿家丫头走入大家的视线之后,这宫里的事情是越来越邪门了。
周公公想着这些事,慢慢退出了大殿,出去之后,又忙忙派人去将这些事告知皇后那边。
屏退众人后,皇帝再次试着哄卿亲亲。
“丫头,不是皇上小气,实在是这药丸你不能吃。”
卿亲亲瞪起眼睛:“为什么?为什么皇上吃得,我就吃不得?”
皇帝温声道:“这药丸之中,有一些药材是略微有些毒性的,大人吃了无事,小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吃了只怕会出问题。”
卿亲亲心里暗叹。
都说皇帝中了国师的魔,对这些丹药之类的东西笃信无疑,但这不也是挺清醒的么,还知道小孩子吃了不好。
但是,他显然低估了这些药丸的毒性了,这里面的东西,可不仅仅是小孩子吃了不好。
“小孩子吃了,会出什么问题?”
皇帝想了想:“嗯……也许会拉肚子,也许会发烧……”
这已经是他能想出来的最严重的病症了,再严重些,只怕会吓哭眼前这个小娃娃。皇帝这么想着。
但卿亲亲还不依不饶:“那大人呢?大人吃了不会拉肚子,不会发烧吗?”
“不会。”皇帝笑了笑,“大人吃了这些药丸,还会有延年益寿之功效。”
卿亲亲仿佛想了好久,才想通这件事:“是了,皇上自从吃了那个什么玄参的药丸之后,是比以前气色好多了,可见这药丸果然是好东西……”
皇帝一喜:“你觉得我比以前气色好了?”
“对啊。比吃国师的药丸时要好。大家都看得出来啊,不是我一个人这样说!”
皇帝揉了揉她的脑袋:“小丫头嘴甜。”
换成其他人,即便是看得出玄参比国师沈文厉害,也是没有人敢妄议的。
原因无他,只因国师是萧家推荐的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