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来到京城之后,都去过哪里,见过谁?”魏元坐在桌后,望着眼前的蛮族男子,旁边有一个衣着儒雅的男子拿着毛笔奋笔疾书。
男子想了想,摇头:“刚到京城的时候去街上走了走,看看热闹,当时伊索还说没想到京城如此繁华,来过一次恐怕就心向往之。”
魏元接着问:“你也在?”
“在。”男子想到了什么,神色黯然,“我是王子的护卫,这次跟他一起来南朝,就是为了保护他,却没想到……”
魏元微微颔首:“既然是护卫,你怎么直呼他的名字?”
男子低下头,语气低迷:“他为人爽朗,待人宽厚,尤其是对我们这些下属,我们平时关系很好,他不喜欢王子护卫那一套称呼,又说出门在外,没有那么多规矩,就让我直呼其名。”
魏元又问:“那当日你们去街上都有谁跟随可还记得?”
“记得。”
魏元便道:“都记下来,然后你就可以出去了,叫下一个进来。”
男子说完之后,转身出去,下一个男子走了进来,魏元又仔细询问,这一问便是小半个时辰。
随后他又问了几个,因为时日不短,有些人已经不记得了,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平时不想不觉得,诈一问起,他们还答不上来。
魏元也不着急,只让旁边的旁边负责记事的人将所有的事情都记下来,包括任何细节,然后安抚了蛮族使臣,随后就带着人去了西戎那边。
西戎乍一看到他都还有点紧张,魏元便道:“你们不用担心,平常心即可,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又与蛮族临近,例行询问而已,当然你们如果能给出有用的线索。那魏某感激不尽。”
西戎众人这才稍稍放下心。
“从到了京城开始,死者都做了什么,跟谁在一起,你们若有人记得就一一说来。”魏元道。
众人面面相觑,不多时还真有人上前一步,有人打头,紧接着一个两个全都站了出来。
“我知道,我都记得。”
“还有我,我也知道,我可以都跟你们说清楚,你们可千万不要怀疑我,我和伊索王子没有任何关系,我也没有动机,”
这人紧张的冒汗,一开口就先撇清了自己的关系。
魏元微微一笑:“你放心。我们不冤枉无罪的人。”
那人松了口气。
魏元紧接着又道:“不过如果犯了罪,我们也不会让他成为漏网之鱼。”
那还没松完的气顿时就卡住了,呛得咳嗽起来,咳得惊天动地的,众人都有些无奈。
萨纳尔瞪了那人一眼:“如果知道什么就赶紧说,不要说一些有的没的,全是废话。”
那人好不容易平静下来,闻言自然是连连点头,再也不敢说与安心无关的话。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接下来西戎使臣们都非常配合魏元的问话,其实他们也是出于唇亡齿寒的角度,毕竟他们一同来到南朝,转眼间一个大活人变成为了一具尸体,这难免让他们心中惶恐,担心下一个就会轮到自己。
虽然都不是胆小的人,但这事着实蹊跷又突然,众人夜晚都难以入眠,又对那凶手恨之入骨,只盼着能赶紧把人抓住。
记得伊索行踪的人还真不少,这还要感谢萧元水,前段时间他的态度反复变化,导致西戎人对蛮族人怨念颇深,难免会多注意他们的行迹。
后来虽表面上看起来关系好了,但该记得的事还是印在了心底,伊索的死亡对众人造成了很深刻的影响,即便是有一些快要淡忘的记忆,也重新清晰起来。
这场谈话直至傍晚方才结束,魏元将得出来的结果整理一下,便等着苏向回来,他那边一直在调查最近进出驿馆的人,这其实不太好查,驿馆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
大臣们偶尔会来拜访,进进出出的小厮和管家,还有送菜的小二等,各种各样的人。
苏向查了一圈,却没有得到有用的线索,现在就指望着魏元那边能有一个让人满意的结果。
结果两个人回来一聊,顿时愁容满面,两两相望,均是叹息一声,但两人的消息一对,有一点还是对上了,那就是有一群人与伊索来往过密,而且这些人都是朝中重臣。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此事并不简单,便让人将册子上那些来往过的大臣都请来,挨个问话,两人一同问话,筛选,忙到了天色昏暗,两人也是饿得头昏眼花,赶紧吃了晚膳,随后简单收拾一下便先行休息,等明日早上起来将线索整理一下,再交给太子殿下查看。
月儿落下,太阳升起。
苏向和魏元一大早便早早起来了,两人将现有的线索整理好,连早饭都没有吃便一同入宫,恰逢此时,正在上早朝。
两人相携而入,异口同声。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平身,不必多礼。”南宫谛微微抬首,待他二人站起来,方才问,“两位忙了一日可查出什么线索?”
苏向二人对视一眼,苏向将两人整理好的奏折和册子递了上去:“回太子殿下,具体详情都在奏折之上,那册子中记载的是我二人询问那些与案件涉嫌的人的口供记录。”
南宫谛看着那厚厚的一本册子,满意颔首:“辛苦你们了,先说说。你们都问出什么了。”
那册子只能留在下朝之后再看,若是他现在就查看。那恐怕到下朝都看不完,那册子的厚度足足有两指。
苏向目光低垂,声音清朗:“回太子殿下,昨日臣与魏元分工合作,由他调查驿馆中的人,想看看从他们口中能否问出死者与他人的嫌隙,或者往来过密的人,而臣则负责,调查出入驿馆的人,最后得出的结果就是……”
他停了停,看了一眼萧元水。
众人不由得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萧元水眼不动心不动,犹如老僧入定一般沉稳,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到众人异样的目光。
南宫谛勾起一抹冷然的笑:“没关系,你们尽管说来,无论此事与谁有关,本殿都严惩不贷,能做出这等扰乱两国交邦的事,可见其心可诛,便是灭其九族也不为过。”
此言一出,众位大臣们忙底下头,大多数人都心生庆幸,幸好此事与自己无关,否则只怕要连累家人。
有了太子这话,魏源便放开了胆子直言:“回太子殿下,我们调查出一些与伊索王子来往过密的人,都是我朝重臣。”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无论蛮族和西戎表面上看起来对南朝有多么臣服,归根究底,他们都是别国人,身为南朝的大臣,是不可以和他们来往过密的。
众人好奇,不知是谁如此大胆!
魏元沉声道:“既然是我朝中重臣,微臣与苏大人自然要谨慎对待,我们昨日特意筛选了一批嫌疑较轻的人,只留下了一些与死者有过肢体接触的人,郡主说过,死者身上没有明显伤口,可见能致其于死地的人,必然与其有过亲密接触,才能神不知鬼不觉要了他的命。”
南宫谛点点头:“此前甚是。”
他的目光在大臣之中扫视一圈,所有人都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好像对案情一点也不关心,实则是想要缩减存在感,以免的杀人凶手的嫌疑忽然落到自己头上。
他微微眯起眸子,厉色一闪而过,声音清冷低沉,传遍整座大殿:“魏元,把你们昨日查出嫌疑最大的人的名字,一一报来,本殿倒要看看是谁背着本殿与蛮族来往过甚。”
魏元还没开始说话,众位大臣就已经战战兢兢,缩头缩脑,生怕自己的名字忽然被叫到。虽然很多大臣都知道自己没有与蛮族来往,但这杀人凶手的事可不是闹着玩的,更何况涉嫌破坏两国交邦。
众人难免心中忐忑。
魏元却不管那么多,既然太子殿下问了,他就务必会如实回答:“有原大人……钱大人……吴大人……”
殿中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噤若寒蝉,随着魏元念出一个名字,被点到名字的大臣的头就低上一分。
这些人里,多数是萧元水的门生,再就是好友,甚至还有姻亲关系,总之一定会有那么点关系,剩下的便是看起来没有关系,但却也有点交情,当然也有与萧元水没有关系的人,但这样的人占少数。
但魏元和苏向办事细腻,无论有没有关系只要嫌疑比较大的人,他们统统记录在册。
两人说完便自觉退至一旁。
南宫谛没有开口,众人也没人敢出声,只觉得气氛越来越压抑。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有人嗤笑一声,众人顿时一顿,顺着声音望去,却见一长着四方脸,身着褐色官袍的男子一脸不屑。
这人乃是翰林院五经博士,世袭正八品,名为段午。
南宫谛眸中越发深邃:“怎么,你是有话要说。”
段午面无表情,不过说出口的话却是阴阳怪气:“要是依我看,这样子就不用查了,凶手就在这大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