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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硕左顾右盼,却并没有看见司徒劫的人影。

    然而台下的人群已经开始沸腾,足以证明刚刚那不是幻听。

    “柴硕,你在找什么呢?”

    声音从头顶降下,待柴硕抬头去看的时候,一张写有“奠”字的白纸已经被司徒劫一掌拍在了自己的脑门儿上。

    这家伙,黑布白条,奠文纸花,要不是还缺一口棺材和尸体,恐怕念完悼词都能组织出殡了。

    一旁的交易场负责人见司徒劫突然出现,便急急忙忙地迎了上去。他虽然不清楚司徒劫到底是不是包庇了春宵楼里的姑娘,但刚刚柴硕张口就来的一番鬼话让他高度质疑。

    各个世家大族在交易场内都有摊位和铺子,司徒家和柴家也不例外。虽然比起两年前,司徒家近来的确有点家道中落的意思,但他们店里日日脱销的器具生意可比半天都卖不出去几枚银币的柴家要火爆多了。

    更何况,司徒劫在晔明城内也算是人人皆知。虽然有人敌视,有人嘲讽,但大众对其规矩的作风还是较为认可的。若是司徒劫真能做出柴硕口中的事情,恐怕一时会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司徒少爷,如果这其中有所误会,还请原谅我们需要您的配合,以便将真相公之于众。”

    司徒劫答道:“我想先听听在柴少爷的供述中,我都有哪些罪行。”

    “这……”交易场负责人迟疑了一会儿,终究还是继续说道,“据柴公子反映,司徒公子先是偷走了一名春宵楼里的姑娘,然后唆使她在城内窃走了一块陨星铁,最后借助交易市场来销赃。”

    柴硕一把扯下了脸上的“奠”字,大声道:“现在又多出一项了,为了销毁人证,他将那女子带入湖中溺亡,事后还假装若无其事地返回现场!”

    是的,当柴硕看见司徒劫纵身跳进了那片连商船都不敢停泊的内湖里,便认定司徒劫已经凶多吉少了。虽然不知道司徒劫究竟是怎样逃了出来,但那女孩儿逃不出来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毕竟,当年身为晔明城第一人的前任城主在试探这片凶湖之时,都使尽了浑身解数才从暗流里逃了出来。他司徒劫一个双手被废的废人,又无法在水底借助工具构建铭文,怎么可能在不弄出一点动静的情况下还能带着那女孩儿全身而退呢?

    司徒劫要是真死了,短期来看恐怕不一定是件好事。

    但那女孩儿要是被溺死了,可是天大的好事儿啊。毕竟,死无对证!即便捞不到尸体,到时候随便弄具女尸也能糊弄过去。

    司徒劫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柴硕想要陷害自己,却偏偏狗急跳墙错带了猪脑。恐怕他只是仗着自己不能用剑好欺负,当下又是各大家主在城主府开会的绝佳时机,才想在自己真的被溺死或是没来得及露面之前,不带证据地草草了事吧。

    只可惜,他太心急了,也的确是失算了。

    “第一,那女孩儿是我从春宵楼里赎回来的佣人,并不是拐回来的。”司徒劫亮出了春宵楼的赎回凭证,展开道,“因为想回家里报个平安,所以她才请了一个月的探亲假。”

    看见司徒劫掏出了赎回凭证,柴硕的心顿时就凉了半截。记得之前姜岩透露的时候,还专门提到过司徒劫那天忘了取走凭证,而且之后一日,他也并没有再去过春宵楼。

    难道在自己完全没有察觉的时候,他早就从湖里逃脱,跑去春宵楼拿了凭证之后才回来与自己对峙吗?

    司徒劫继续说道:“第二,女孩儿手里的陨星铁是她家人的财物,并不是偷来的。是真是假,可以等家主会议之后请陈家做个鉴定。如果城内有家族或商队的陨星铁被盗,又有足够的证据表明我家佣人无意间卖给我的陨星铁就是你们丢失的,欢迎携带证据联系我。”

    说到这里,交易场的负责人也多半明白了。司徒劫刚才可能是被柴家逼得难以解释,才会使出一计,故意去取了证据再回来正名。

    “第三,因为柴家不分青红皂白想将司徒家置于不利之地,所以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我才佯装跳湖,实际上是直接取来证据,方便大家快速认清事实。至于那佣人……上来吧。”

    随着司徒劫一声令下,一位裹着黑袍子的娇小女孩儿有些胆怯地登上了台子。

    “很抱歉,之前在摆摊的时候怕大家认出我的身份对我有所非议,才会故意穿着黑袍子。”

    什么?这女的居然没死?

    柴硕有些无力地瘫坐在地,心里最后一点奢望也落空了。

    见采儿成功地瞒过了大家,司徒劫也在心里捏了一把汗。

    叶汐的身材较为娇小,而自己认识的女性中又一时找不到类似体格的人帮忙,直到司徒劫看见了晔魂珠里一脸天真又无辜的狐形采儿。

    很好,以狐狸的形态稍稍直立起来的话,看上去和叶汐的高度倒也差不了多少。

    不知道柴硕知道这件黑袍下面不是叶汐,而是一只口吐人言的木甲狐狸时,他会有怎样的想法。

    “阁下,这就是司徒家对此次事件的解释。”司徒劫对交易场负责人说道,“另外,实名举报一下,柴家有刻意驱赶商家的行为,若是商家在离开时被抢,恐怕对交易所的声望不太友好。”

    “谢谢司徒公子提醒,我们会调查到底的。”

    见自己当时的计划也被司徒劫戳穿,柴硕绝望地吼了起来:“司徒劫,做人不要太过分!”

    “没什么过分的,澄清事实罢了。”司徒劫走下高台,带着被黑袍子裹紧的采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负责人神情复杂地看了看柴硕,随即向众人宣告道:“这件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交易所将会追查并负责到底,最后由城主定夺。”

    完了。

    柴硕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即便城主可能因为针对司徒家而降低对自己的惩罚,但以后柴家在交易所的生意怕是很难再做下去了。

    柴家目前的收入本来就不景气,很大一部分的现金流入都来自交易场,要是真被割了交易场的这块肉,落魄的柴家可能就真的得全家吃土去了。

    “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看好多人都在说我们柴家怎么样怎么样……”

    听到这个嗓子里天生就像是带了一块糖的动听女声,柴硕一下子便精神起来了:“妹妹?你怎么回来了?”

    穿着一身白紫色相间的学院制服,女孩儿有些生气地叉起了纤腰:“这次学院放了假,恰好又是晔明城的剑心选拔大会,我就跟着子书小姐她们一起回来了。说实话吧,是不是哥哥又闯祸了?”

    这女孩儿名叫柴颖,生得和他那朽木一般的哥哥柴硕完全不同,虽然说不上有多惊艳的外表,但仔细看着也还算是耐看。

    除了长相之外,柴颖在修炼上也比柴硕强了太多。柴硕虽然挂着一名武修者的牌子,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成天只想着怎么搞垮司徒家,以及打听春宵楼里最近又来了哪个便宜的姑娘。

    而柴颖则完全不同,她是少见的灵修者,虽然天赋远远比不上子书家的大小姐子书月,但她一直十分刻苦,倒也很争气地达到了都城学院里的入学水平。

    原本重男轻女的柴家只想找个合适的人家把女儿嫁出去捞一笔,但发现自己女儿是个灵修的好种子又还格外争气之后,便将资源都集中在一起,供她跟着子书月一起去都城修学了。

    别指望他们能有多好心,单纯只是因为把女儿的身价提高之后能攀附一个更好的都城世家。在柴家眼里,柴硕再不争气,也是他们的亲儿子,但女儿迟早是别人家的。

    柴硕转了转眼珠子,看来妹妹并不知道刚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只要瞒住她,兴许能够好好利用一下?

    “妹妹啊!”柴硕痛哭流涕,将之前还粘在脸上的一点辣椒粉又一次揉进了眼睛,“你一代灵修,呼风唤雨,可是你哥哥勤俭持家,被人欺负啊!司徒家他们欺人太甚,差点儿没把你哥哥的命要了啊。”

    司徒家?柴颖有些惊讶,虽然她知道自己家和司徒家的关系并不好,但走出晔明城,本就善良的她在接受了更好的教育之后,意识到自己家往往才是错的。

    回想起去学院深造前,哥哥和司徒家二公子经常闹矛盾的事情,柴颖轻声问道:“臭哥哥,你该不会又是和司徒羽在春宵楼里争小姐姐才打了一架吧?”

    “啊?妹妹啊,你哥哥悔过自新,守身如玉,自从你去了都城深造之后,哥哥我就一直在家刻苦修炼,并帮着打理家族业务啊。”柴硕越哭越惨,甚至入戏太深,不用辣椒粉都能大哭一场了,“这次是司徒劫,他们想把我们的家业弄跨啊!”

    司徒劫?柴颖皱了皱眉头,在记忆中,那名风度翩翩的少年一向温和有礼,不像是故意找茬的人。

    如果他真的对柴家下了手,估计也是哥哥柴硕先惹的事。

    见妹妹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柴硕再度嚎了起来:“真的,骗你我就是个大猪头啊!司徒家如今家道中落,穷到想挤垮我们柴家的生意,哥哥上个月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两情相悦的女孩子,结果被那司徒劫直接坑蒙拐骗糟蹋了!”

    “怎……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柴颖惊讶地捂住了小嘴。

    柴硕恶狠狠地一拳砸在树上,鲜血直流,双眼鲜红,似是有滔天的仇恨:“可恨的是,那司徒劫最后还偏偏把那姑娘给我送回来了,说他们俩不合适,很抱歉打扰了我和她本该拥有的生活。”

    “不……不可能……司徒劫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他……他不是一直和许家的欣儿……”

    “妹妹!你都是去都城里读过书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长见识?”柴硕哭道,“看上去越老实的人越不老实啊!新城主的儿子也看中了欣儿,所以把欣儿许给了自己的儿子,为了防止司徒劫闹事儿,就给他随便配了一个。结果那小子不满意,从此便开始四处糟蹋良家少女。”

    看着哥哥哭红的双眼,又见他绝望悲恸的表情,再看他锤在树上流了血的手,听着那肝肠寸断的故事,柴颖有些颤抖地说道:“我去跟同窗们说一声,然后就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