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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百鬼夜行_6 初识佳人遇良师 乱象四起万人斥

    人族兴旺于百川,百川源于三河,三河来自一江,而一江则出自始源山脉。始源山脉绵延大陆半境,凭借其天险之姿,分大陆南北,以东南为人族,以西北为妖。雾始山处于始源山脉最西,孤零零一座而立,沛城也是依此而建。有雾始山为屏障,它只需要承担东方一面妖族的压力。

    人常言邳州有三宝,虫草妖甬安禄祷。虫草长于雾始山顶上峰,常年冰雪加身,故可安心神,养躯魄。妖甬乃是彪悍而细腻的北方人以大妖完好的尸体和匠人精巧的手艺打造而成的傀儡,因为只能靠真元驱动,所以深受国教教众喜爱。至于安禄祷,其实并不是什么邳州新奇的物品,而是高居邳州刺史的人。

    安禄祷戍边一生,手握雄兵百万,身经大小近万战,肉眼可见的伤痕不下百处,以古稀之龄遏妖族咽喉,护邳州百姓周全,保大夏边关安宁,民心之汇聚,从百姓将他和引以为傲的两大特产并列就可看出一二。

    可惜,人老了精力有限,安禄祷一直忙于军务,难以顾及远在圣城的家族。无孔不入的国教悄然感化了安家部分青年,于是一场以忠君爱国的官僚和普度天下的教徒争斗为主,夹杂各房势力,涉及到安家五洲产业易主的乱局出现。

    照顾到安禄祷的独守边关的难处,在乱局之初,夏王铁扶就以雷霆手段镇压,冠以一名偏房子弟安南山大不敬之罪之名而贬谪到沛城,至此平息。至于为什么是安禄祷辖下的沛城,君臣二人都默契的没有挑明。

    于是,理所当然的,受理这次白村案件的县令就成了安南山。

    别看安南山手握惊堂木,正襟危坐于“正大光明”的匾额之下,被一面龙虎墙,一身墨绿色官服映衬的高大威猛,其实不断左右横跳的眼珠早就将他内心的复杂暴露的一干二净:作为圣城稍有名气的才子,百鬼夜行的事情自然是听过的,他万万没有想到,哪怕已经避于边关,却还是置身于朝教两方的争斗之中。

    刚刚受过其害,安南山不得不小心翼翼,他高拍一声惊堂木,吓得衙外七嘴八舌的围观路人一个激灵,而后朗声对跪在地上的白闹说道:“白村人倔,迷恋寸土,不愿服从政改搬迁沛城,有此一难虽然痛心,但也情有可原,不过终归是我夏朝子民,本官定当竭力破案。你且先找个地方落脚,而后报于府衙,切不可随意走动,如有进展,我随时会差人唤你。”

    白闹叩谢,而后缓缓站起,依旧是弓着腰捂着肚子,步履艰难,走出那宏大的正堂,刚好有激烈的日光迎合,白闹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有人想要上来扶持,被周围的亲朋好友一把拉住,暗暗提醒道:“百鬼夜行啊,小心沾了煞气!”诸如此类

    ,不胜枚举。安南山迈入内堂的步伐被这冷漠的人情牵引,他摇了摇头,表情好似痛心,又好似不屑,正要吩咐左右将白闹安顿,只见熙攘的人群背后突然有三四个白衣武者挤了前来,将白闹背走。左右衙役刚把手搭在刀上静等命令,却看见那些人背后大大的“闻道”两字又放心的垂了下来。

    “赵之丰大义啊!可惜啦,若生在我安家,必能成为圣城人雄!”衙役们小小的动作被安南山捕捉到,默默的感叹了两句,背手隐入内堂。

    府衙空荡荡,可是路人们围着久久不愿散去,像是盘旋在苟延馋喘的动物头上的乌鸦盯着带血的肉,他们反复将白闹所描诉的细节谈论着,丝毫不在意其中尸横遍野的痛。叨叨着“鬼”,言语间放大那些冤魂的死状,于是这些人自己把自己给吓到了,惊得扑腾着翅膀四散而去,嘶哑的叫声传遍沛城大街小巷。

    白闹的出现引起一时风波,不乏有胆大心细的跟随衙役跑到白村一探究竟,却发现之前那个热情洋溢的白村已经消失,只有丛林密草中那一条通达的路和一片空旷的地彰显着这里曾经有生存的痕迹。

    消息不胫而走,各种恐怖版本的说辞飘扬在沛城上空,沛城人人自危,夜市荒凉,酒肆空荡,哪怕是妖族进犯都不曾阻止火爆的花街柳巷也是门可罗雀,百姓日不能安心从业,夜不能酣然入睡,同时,国教北拓的路刹那间艰难无比,各传教士焦头烂额的安抚着圣人像下跪拜着人的慌张和不安。【~…爱奇文学<a></a> …~免费阅读】

    然而,乱象只延续到官府门口的那对石狮子前再无法前进,以安南山为主的沛城府衙安静的可怕,出来进去的都是负责调查的衙役,其他一切无关人等的拜访都被杜绝,其中也包括国教姗姗而来的特使!

    当然,同时安静的还有睡在赵家小院客房的白闹。

    眼睛还没有睁开利索,白闹耳畔就响起了赵宽极具磁性的男低音,喋喋不休,直让人头昏脑胀:

    “小姐啊,您这一晚没有休息了,身体怎么能扛得住啊?您放心,这小子交给老奴了,老奴绝不再放任他乱来。”

    听得有人如此在意自己,白闹心里一暖,眼皮如释重负,一睁开来正好对上那双明亮的眸子,瞬间就被吸引进去。

    赵素雅很少在外露面,被一个男子如此盯着倒也无妨,只是久了就不太自然了,她扭捏着身子不知所措,脸颊更是逐渐红晕。

    老不正经的赵宽看着这暧昧的场景,从他那亲密的眼皮中挤出两颗芝麻大的眼珠来,在两人身上来回逗留,露出一丝猥琐的笑,然后突然来了一声激烈的咳嗽。

    白闹被赵宽惊了一下,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忙半坐起身,彬彬有礼的说:“感谢赵小姐救命之恩

    …”

    光是炽热的眼神赵素雅还可以躲闪,但是声音传来,她避无可避,脸色瞬间潮红,也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索性直接跑了,留下白闹一个人一脸的莫名其妙和不可思议。

    “小子,人都走了还愣着干嘛啊!”之前这两个年轻人娇羞的神情忍得赵宽嬉笑,不免出言调戏道。

    “前辈闹想要出言解释,又不知道该从何处张口,着急的手脚并用的抗议。

    本就是找个乐子,达到目的的赵宽打个哈哈将这事一笔带过,继而询问白闹愿不愿意出去走走。白闹连忙点头,无时无刻蚁噬般的疼痛再加上这躺了一晚上的酸麻,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感受一下太阳的温度。

    赵宽本想扶着白闹,白闹婉拒,就这样佝偻着身子向赵院外走去。

    走到大门口,赵宽突然无厘头的来了一句:“你在这里的事情老爷已经知会府衙,这个你且宽心。老爷临走时希望你醒来去武馆见见他。”

    “麻烦前辈带路。”也不管这个老爷是何方神圣,白闹感激收留,自然要登门拜访。

    本以为是很远的路,却不想过了个街对面就是。普通的朱红色大门,甚至悄然爬上几许锈,没有牌匾高挂,没有石狮装饰。推开门来,入眼是堵普通的影背墙,上有“闻道武馆”四个大字,初识不过尔尔,再观苍劲有力,又觉得稀罕,继续注视时,渐渐的,这间合院于眼帘退散而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海,魔龙在其内翻腾,忽而半空一个霹雳,一道雷电纵横,闪烁于血海之上,魔龙大怒,呼啸而上,眼看就要相撞,整个画面却突然虚化,一堵墙慢慢浮现出来,一雄伟的男子站在墙前,以食指缓缓刻下四个大字“闻道武馆”。一笔一划,笔笔安神,划划固体,待最后一横封口时,白闹觉醒,他惊愕的看向旁边的赵宽,云里雾里。

    赵宽显然不想多做解释,只是赏识的拍了一下肩膀,说道:“年轻人,不错。随我来吧!”

    过了墙,整个闻道武馆一览无遗,不过是三方六间青瓦房,以及堆积的蒲垫,没有任何特色,甚至于连普遍的木人和站桩都不见。

    行至院中,赵宽驻足,先是躬身行礼,接着字正腔圆的说声:“老爷,白闹来了。”之后,缓缓退步到影墙背后。

    白闹看着赵宽的举动很是诧异,仿佛这个所谓的“老爷”是什么吃人的怪兽一样,所以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这几间普通的屋子,突然,最前方的房门冲开,一阵阴风直袭,布衣猎猎,眉发结冰,白闹心神一紧,这种感觉无异于当晚鬼军来犯,他瞳孔放大,脖子直伸,想要将屋内的情形看得清楚。

    什么都没有,唯有幽幽的黑洞不断拉扯着白闹的心神,待他双眼

    呆愣,嘴唇发白,这纯粹的黑终于起了涟漪,先是有笼牢天降,枷锁傍身,无数的鞭子随之挥来,紧接着一匹匹无眼无鼻的鬼马冲锋,白村墙塌,明月饮血,幕幕遏其心脏,场场吓其神魄,白闹下意识的想要逃避,却是避无可避,四面八方难有安静居所,朗朗乾坤不见清明白日。

    身体的折磨愈演愈烈,精神又被整治的颓靡,白闹眼前闪星,腿脚虚软,眼看就要趴倒在地,所幸仅是在他双膝砸到地面之时,意向退散,蓝天白云再现,没了压迫,没了追缴。

    白闹噙满泪水,眯眼看着两扇门透出的强光,其恨,其怨,其畏,其惧,可谓是错综复杂。

    赵之丰没有解释,也没有安慰,任白闹的负面情绪积蓄,喃喃自语道:“竟还真有百鬼夜行这等祸事!”

    恨意上头还未消减,即使白闹心里头有尊敬的意思,但反应到嘴上就失了方寸,声音尖锐,急切,显得无比的刺耳:“真的有!真的有!”

    话出,白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生怕惹毛了赵之丰,又无力挽回,只能慌乱的左右摆头扫视一圈,然后轰然跪倒在地,哀求道:“前辈,前辈,真的有百鬼夜行,真的有啊!他们杀了我父母,毁了我村庄,恳请前辈出手,将这群祸害除去,小子愿当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久久不见回应,白闹无法可施,只晓得以头磕地,青也罢,紫也罢,见血也罢,都不打紧,硬生生的将那青石板磕出裂缝来!

    这种自残的方式并没有激发赵之丰的同情心,反而让他对白闹多了几分鄙视,先是冷冷的哼了一声,日光停,鸟鸣歇,就连空气都静止,至于白闹,更是脸色发白,因为他体内鲜血的流动,也随着那日光,那鸟鸣,那空气一块凝固,想不来事,喘不来气。紧接着,一阵巨风从屋内冲出,席卷着青石板的灰尘和碎屑,轻易就将白闹打飞出院子。

    白闹无法抗拒,他甚至提不起抗拒的心,只能任由身子失控,只能仍由呼吸急促,而后狠狠地砸在树上,再擦着粗糙的树皮滑落!

    有股站起来,冲进去的冲动,但明明完好的身子居然有无穷的酸麻,白闹尝试了好几次也无法夺回对身子的掌控,无奈之下,他只好先颓然坐在树下,脑海里将刚才的一切闪烁,年轻的他,想当然的他,丝毫没有反省到自己的错误,所以,当赵之丰的声音再度传来时,他脑子里萦绕的,都是诸如“胆小怕事,毫无担当,不仁不义,名不符实”之类的词汇:

    “当牛做马?你也配给我赵之丰当牛做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