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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百鬼夜行_15 官府兴兵国教随

    再不用焦灼,再不用内疚,再不用夹在恩情和亲情间纠结选择,白闹脚下生风,身轻如燕,还隔着赵院一条街呢,就扯着嗓子叫喊着:

    “赵叔!赵叔!”

    “小姐!小姐!”

    白闹希望他这迫不及待的声音可以穿透面面粉墙环护,道道游廊曲折,提前把这份喜悦和激动传回赵院,所以他的声音和他的脚步同步,重而急。

    也不知道赵宽有没有听见,反正左邻右舍都被搅得不得安宁,纷纷开门来看,白闹不管不顾地挺着腰杆,自豪的穿梭在那一份份关注的目光中。

    越近赵院,围聚的人越多。白闹先还以为是自己嘹亮的嗓门太过招摇,待抿着嘴唇走近后,撞上的是一个个后脑勺时,才发现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将整个街道堵的水泄不通,甚至于还有喜形于色的人流在不断的填入,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上头的喜悦在一次次的撞击下终于被抑制下去,恢复了清明的白闹瞬间就升腾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巷子里的左领右舍都是寻常人家,偶有风波也掀不起如此浪潮,有如此影响力的,唯属闻名天下的闻道武馆了!

    “快走快走,闻道武馆被官兵包围了,好像国教的也在。”

    “谁知道出什么事了,那么厉害的一个地方说被包围就被包围了?”

    硬着头皮往前挤,白闹终于遇见几个有目的的观众,当然也曾抓着他们询问,却得到一堆也许大概,发狂的白闹失礼的将人一把掀开,引得人群一阵怨声哀悼。

    得知出事的确实是闻道武馆,白闹再耐不下性子随着人流起起伏伏,搭着旁边人的肩膀起身一跳,高数十尺,而后抓着阁楼的窗,跃上屋顶。他选择性的忽略了被他借力的那名青年的肩骨是如何的凹陷,也选择性的忽略了被他扰乱的片片瓦片是如何的伤人,一心只有奔袭和冲刺。

    远远的看见红三角龙旗飘扬,不同于青三角龙旗的军权,黄三角龙旗的王权,红三角龙旗是夏庭法治的象征,旗帜飘扬则枷锁作响,死门大开。

    近了,人也惊了,官兵的红和殿清的白交相辉映,赵院和武馆里不时的闪出一把把尖枪反射出的光。白闹站在屋顶,可以清晰的看到两个院子里的情形:师兄们都集中在武馆院内,背靠背的围着圈,眼神里压着火,拳头一直未松,赵素雅则淡然的坐在赵院枣树下的石凳上,旁边放着壶茶和一只杯,时而轻启一下,赵宽垂首躬身侍奉在侧。

    “赵小姐,您再守着可就是犯了包庇罪,按<夏律>

    整个赵家当和白闹一同量刑!”

    有道是“文吏一张嘴,阴间添新鬼”,这声音太过阴柔,白闹还正出神望着呢,身体就被刺激的一个战栗,再细细听过去还有些熟悉,定睛一看,居然是那安南山身旁的第一刀笔吏。

    阴森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赵素雅笑了,虽然是对着那名刀笔吏,但那一下浅笑犹如昊日洒辉,照耀的白闹整个身子都暖洋洋的。只见得朱唇轻启,杯中茶晃,赵素雅用她温柔如水的双眸对上了刀笔吏暗藏杀鸡的鼠目,再无任何动作,倒是旁边的赵宽往前走了两步,俯下身来,给赵素雅再满一杯。

    “好好好!我倒是要看看是你赵家厉害,还是我大夏王朝厉害!来呀!拿下!”

    一声领下,四方云动。不仅官兵逼上来,那些白衣殿清也蜂蛹而上,同样的情况发生在两个院子里,地位不同,各人反应也截然不同,赵宽依旧垂手,赵素雅依旧浅笑,而以卓一新为首的师兄们看得官府动了杀机,也各个露出狠色,不遵王命只听师训的武者们瞬间出手:

    三人一组,并列前行,左右开弓,攻防兼备。只见得修有内劲的在侧翼护卫,未有内劲的居中捡漏,冲则互相扶持而前,战则百米内内劲汹涌无人生还,偶有侥幸也被当中那人斩杀。枪头纷飞如秋天落叶,鲜血洒溅如立夏骤雨,碎布木屑成冬天飘雪,狰狞伤口成春至花开。

    官兵每日清晨只知嘲讽这些狼狈归来的武者为土村乞丐,却从未去深入的了解过他们,而时时布控的殿清天天反馈的情报也不过就是斗兽练体,根本无法准确推断他们的战力,而今眼见得这帮青年一击必杀,杀人如麻的刽子手模样,一个个的寒了心,颤抖着,再不敢轻敌,也再不敢冲锋。

    “天呐!杀人这么简单的吗?看那一个个熟练的样子,还不知道造了多少孽!”

    “要不是今天官府来了,我们都不知道我们和一院子的杀人犯住在一起。”

    “唉唉唉,李家大嫂,怪不得他家这小妮子是个哑巴呢,幸亏你家小子没有娶了她,老天这长着眼呢!”

    “对对对,你看人家赵之丰大侠就是高风亮节,知道自己家长久不了,也不给我家添累赘!”

    所谓的街坊们正挤着可怜的笑容说着可憎的话,却有一股寒流突然袭击全身,像是暗中有条毒蛇正在吐着信子偷瞄,立刻收声,惊慌的向四周看过去。

    卓一新一行被层层围着,听不见这些风言风语,卯足了劲冲刺到赵素雅面前护在身旁,而白闹不同,本就听力惊人的他,还

    置身在这堆人潮之中,这些幸灾乐祸的话字字诛心,他立刻扭头从人群中揪出这几个声音最大的人来,正要动手格杀,却被一阵鼓掌声打断。

    “闻道武馆,确实有意思,教出来的人也这么不入流,还能享负盛名!”

    说话间,鼓掌的这人从殿清深处缓缓走出来,背后的法相明晃晃的就是三尾妖狐!迟朴从未受伤!

    白闹并不认识此人,也不知道迟朴好端端的意味着什么,如果他知道躺在明清殿里的那位教使就是眼前这人,现在必然无比担忧赵之丰的处境。

    “来吧,冲我来,让我看看巨武的传承究竟有多厉害!”

    迟朴站定,负手而立,随着他话音落定,背后的妖狐也冲天怒吼,身子伏地,三尾飘扬,眼中荡漾的不是挑衅,而是蔑视!

    巨武门徒的血性被这三言两语刺激出来,个个请命出战,但因为来人不清不楚,都被卓一新按住不敢造次,唯有一人,不出言不示意,安静的走出队列,与迟朴面对面的站着,正是前段日子在白闹的注视下刚修出内劲的王铮,斗字辈一百四十九。

    沉默寡言的王铮就连阵前日常的狠话都不会放,只是板着脸,毫无感情波动的说到:“我不一定能杀了你,但师傅对我有救命之恩,养育之情,侮辱他,我不同意!”

    内劲瞬间洋溢全身,肉眼可见的,王铮的身子强壮了不少,他捏拳直冲向前,招式一如他个人,朴实无华。迟朴冷眼静观,就在那拳头就要触及他面门的时候,这才抬起手来,明明很慢,慢到轻而易举就能捕捉到痕迹,却偏偏能赶上王铮,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拳头,而后抬腿一撩,王铮整个人就倒飞而去,上衣被震碎,裸露的肌肤刮着石板而过,留下一道道白色的印迹,在那一片黝黑中格外显眼!

    出师不利,王铮嘴角挂着血,惹得众师兄惊呼,但他本人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铁青,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王铮眼里的杀意并没有因为敌人的强大而退减,相反更加旺盛。

    再次出击,再被击退,继续出击,继续击退,迟朴的强大让赵宽到侧目,可是,王铮依旧没有倒下,精神愈发饱满,拳风更加犀利,到最后甚至隐隐有内劲相随。

    “外放!内劲外放!”作为本代弟子中唯一拥有此手段的卓一新一眼就看出了王铮的情形,不免失声大呼。

    本是巩固提升的大好时机,但王铮却无法把握。巨武秘术说是三字,事实上,其内科目旁支错综复杂,典籍更是繁多,像王铮这样按部就班的人,毫无贪心,对现阶段

    之外的典籍莫不关注,此刻只知莽撞的挥拳,磨损着来之不易的机会。

    所幸,卓一新及时出言指导:“力随意,意控万孔。意聚则力出一孔。”

    王铮听得,立马舍了迟朴,一跃退后几丈远,嘴里不断念叨着这几句话。巨武教学自有法门,这运用内劲的方法紧紧衔接他们平日里练习的控力法,意早就聚集全身,力也早就出过万孔,此刻只不过是借助内劲向外冲击的惯性将两者结合为一。

    不消片刻,王铮就抬起头来,炯炯有神的双眼倒映着烈日白云。忽而双脚蹬地,闪身消失,只留下原先脚踩的石板上的道道裂纹,再现身时已经逼近迟朴。

    迟朴显然没有想到王铮的适应速度这么快,也来不及再摆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仓皇退后中,立刻令三尾妖狐挡前护卫。

    王铮可不管你这妖兽系道种是如何的稀有,也不管三尾妖狐有多大的威能,只当做雾始山里的普通野兽,一往无前,无所畏惧,哪怕未撼动妖狐丝毫也不受挫,或砸,或锤,或撞,或踢,或扫,或劈,斗志昂扬,杀意弥漫,尽情的巩固着自己的新能力。

    王铮所有的变化白闹都看在眼里,那种无我的境界,那种无畏的精神,身体好像有什么随之被唤醒,正在茁壮的成长。

    乱拳打死老师傅,自视甚高的迟朴压根没想到自己会伤在王铮的手下,尤其是当王铮再次绕过妖狐一拳打中他的肩膀时,怒火中烧的他终于发挥了真实的实力,一闪身站到妖狐的眉心处,整个人和妖狐融为一体,妖狐的身形也随之暴涨,毛发根根亮丽分明,眼球灵活的转动开来,四肢的指甲更是闪着逼人的寒光。

    王铮的脸色依旧没有变化,重复着他一直重复的动作,捏拳,冲击!三尾妖狐站起身来,狂怒的吼叫,惊得风倒流,而后直冲出去,撞上王铮。

    败了!败得一塌涂地!王铮被妖狐的爪掠过,坚硬的体魄立刻就浮现出一道伤痕,但妖狐并没有满足,两爪连挥数十下,尾巴更是大力的抽击,将伤痕累累的王铮狠狠的掷在脚下,然后抬起那硕大的脚就向下踩去。

    王铮奄奄一息,但目光依旧狠辣。赵宽还在守护着赵素雅,寸步不离。卓一新已经动身飞奔过去,可惜无济于事,这样的速度根本不是他这个学徒能跟得上的。

    来不及了,除非白闹出手,这个唯一有诡字决在身的巨武门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