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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忍无可忍

    杨展被大板牙抢了点金秘籍,惊呼一声,追了出去。

    大板牙攀梁爬柱,引他进入一间密室,妙峰和尚正等在那里。

    杨展敛眉低首,“大师可有话要吩咐?”

    “你们再与葛宝说上半个时辰,他就该吐血而亡了。”

    “多谢大师提醒!”

    “这本点金秘籍,它的来龙去脉,以及应该怎么用,蜀王都没我清楚,我暂时帮你收藏。你们俩必须在这里住上两个月,躲一躲。该下山的时候,我自会将这秘籍还你。”

    尽管杨展心急如焚,也不得不听从。

    平樨与蜀王话过家常,来找杨展。杨展问他:“蜀王有何吩咐?”

    “他说,我朱家天下大势已去,如若张献忠能够善待百姓,我们也没必要再起兵戈。”

    杨展叹道:“怕只怕张献忠魔性难改。再说,他当惯了流寇,哪里懂得做一个好皇帝。”

    老万岁确实不太习惯做皇帝,首先,他就很讨厌蜀王府那些奢靡精巧的玩意儿。金杯银盏到他手中,轻轻一捏,扔到地上。

    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方能痛快。

    最痛快的,还是杀人。

    但葛宝的话,如同一道符咒,紧紧箍在他的头上。

    十多年以来,每天都要杀人的习惯,哪能说改就改?魔性发作时候的痛苦,远比头疼,更难忍受。

    皇宫里的太监宫女依然每天减少,老万岁的头疼无人能治。

    青羊宫的清夜道长、大慈寺的悬空和尚,还有两个洋教士被先后招进宫来,陪着他谈天说地。

    若干年前,他被金钗魔女重伤,是清夜道长将他从阎王那里拉了回来。这个救命之恩,他一直记得,对清夜便分外亲热一些。

    医者仁心,清夜也尽心尽力为他医治头疼,也只清夜治得了他的头疼。御医们面对他,全身发抖,哪里还拿得稳银针?

    葛宝那张纸条,老万岁给他看了,问他可有破解之法。

    他答:“葛宝道长不是下了咒,而是开了药方。良药苦口,就看你怎么选择了。我能做的,只能是每天为你缓解疼痛,却无法断根。”

    悬空和尚左一声阿弥陀佛,右一声菩萨保佑。

    洋教士知识渊博,为他打开了另一个世界,一个科学的世界。

    他知道了火炮是怎么制作的,兴致勃勃造了一批,让定北王张能奇拿去攻打绵州的马珂。

    两军对阵,马珂骑兵呼啸而来。

    定北王大刀一挥,命令道:“开炮!”

    等了半天,没有炮弹飞出。手下兵丁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一阵手忙脚乱。

    张能奇只好咬咬牙,带着大家冲上前去,拼命砍杀,结果大败而归,伤亡惨重。

    老万岁大怒:“把这两个洋鬼子押出去斩了!”

    满朝文武没人为他们求情,两个大鼻子操着结结巴巴的中文说道:“上帝会惩罚你的!你会下地狱的!”

    老万岁问左右:“那是什么意思?”

    还是太平公最有学问,“他说,杀了他们,他们的国王会来报仇的。”

    “算了,算了,拉回来!冤家宜解不宜结,以后老子不听他的就是。”

    能奇禀道:“父皇,我这次抓了一个大顺的俘虏,他说的话,你得听听。”

    “押他进来!”

    这个俘虏,恰是马珂身边的副官,为保命,把什么都说了。

    李自成怎么丢掉北京,又怎么被清军追打,如何吩咐马珂取四川。这些消息虽比传闻详细,却都不是什么有价值的秘密。

    但是,他说,杨展给马珂送了一封信,已结成联盟,准备南北呼应,共同进攻成都。

    这可是一个不得了的消息。

    老万岁大怒,咆哮道:“杨展匹夫,如此无信!待我杀了这满城百姓,看你怎么攻进成都!”

    文秀又抢上前劝阻:“父皇息怒!父皇三思!”

    老万岁一脚踹在他胸口,“他妈的,不是你整天为他求情,我早已将他碎尸万段!”

    文秀捧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怕这是马珂的奸计呀,父皇!”

    “什么奸计?这种事情,杨展他就干得出来!”

    “他都还在逃命的路上,拿什么去和马珂结盟?”

    老万岁一愣,对呀,没听说川南出现大股人马。

    那个俘虏急了,“他们真的结盟了,马珂把杨展的妻儿都给放了。”

    “杨展的妻儿?”

    “当初,我们攻占绵州的时候,他们陷入重围,成了俘虏。杨展派人带信来,说要和我们结盟,马珂就把他们放了。”

    汪兆麟禀道:“老万岁,我认为,他们是否结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赶走马珂!”

    老万岁便道:“也行,等老子御驾亲征,赶走马珂,看杨展又去和谁结盟!”

    文秀马上请命,“孩儿愿随父皇出征!”

    老万岁准他所请,仍点定北王为前锋。

    老万岁要御驾亲征,所需粮草必然马虎不得。户部尚书王国宁哭丧着脸禀道:“老万岁,这几个月来,已多次征粮,效果都不好。我从各州县调了粮食来,才勉强维持到现在。一时之间,要筹这么多军粮,却是无法可想。”

    “怎么?你又无法可想?文官真他妈没用!平东王,你的点子最多,你说说,没粮吃饭,也没粮打仗,怎么办?”

    可望答道:“很简单,打粮呀!”

    老万岁昂首大笑:“还是我儿最能干!那些地主老财,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们不是要藏粮吗?都给老子搜出来!”

    打粮,就是抢粮,是大西军的惯用伎俩。

    “平东王、抚南王、安西王、定北王听旨!分兵四出,都给老子打粮去。十日之内,各打二十万担粮。差一担粮,领一百军棍。”

    “谨遵谕令!”

    天府之国,鸡飞狗跳。

    起初只抢地主大户,但随着限期逼近,也不区分地主和百姓了。见粮就抢,见猪就杀,见人就绑,用火逼烤,直至供出藏粮地点。

    大西军的第一次打粮非常成功,大西国库,又装满了。

    但川民对大西皇帝的恐惧却与日俱增。人们纷纷从城市逃进乡村,又从乡村逃进深山。

    老万岁兵精粮足,御驾亲征。马珂抵挡不住,退至汉中。老万岁又在汉中与李自成的大顺军纠缠了一段时间,方才班师回朝。

    老万岁打了胜仗,原本应该有的夹道欢迎场面,甚是惨淡。

    成都街上冷冷清清,到处关门闭户,仿若一座空城。

    老万岁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甚至有拔剑自刎的冲动!

    “来人啦!”

    随驾丞相严锡命应道:“请老万岁谕旨!”

    “公告天下:大西皇帝请四方百姓入城居住,先到者,发给房屋。原有居民,十日内不返家,没收房屋和一应财产。”

    他以为,这一道谕旨是百姓福音,他们必然争先恐后涌入成都。这座城市,也必然会恢复他少年时代曾经看见过的繁华。

    十日之期过去了。原有居民返回来的,不足三成。新入城的,也是了了无几。

    承运殿,老万岁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缓缓发出一声虎啸。这虎啸,透着无尽的失望和悲愤,让满朝文武打着寒噤。

    川民呀川民,究竟我要怎样,你们才能认可我这个皇帝?

    当他睁开眼睛,布满血丝的瞳孔定在了朱平桦身上。

    “太平公,不是咱老子要你这条命。实在是你老朱家妨碍了我大西国。你若不死,这川民永远都成不了真正的大西顺民。”

    平桦心中一寒,已知今日必死。拱拱手道:“我这条命,老万岁想取就取。只是还有一言,请老万岁谨记。民心,说起来深不可测,其实很简单,你待他好,他才肯以你为主。”

    “少他妈废话,我待他们还不够好吗?来呀,赐酒!我要亲自看着你喝下!”

    平桦端起酒杯,望南一拜,仰脖而饮。

    殿中一个前明官员跪地而泣,老万岁飞身过来,抓住他衣领望柱子掷去。

    嘭,顿见脑浆迸裂,喷了一地。

    别说文武官员作声不得,就是早把生死看淡的清夜、悬空和洋教士们,这个时候也闭了嘴。

    杀戒一开,岂能不过足了瘾?平日跟在太平公身后的几名官员,一一死于老万岁的虎爪。

    老万岁又下谕旨:“四王听令!”

    “请父皇谕令!”四个义子,永远都是他最忠心的执行者。

    “分兵四出,驱四方百姓入城,有不从者,杀无赦!”

    “谨遵谕令!”

    老万岁挥一挥手,正要宣布散朝,负责紧急军报的兵丁闯进殿来。

    “老万岁,大事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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