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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李秀宁凭口才智斗刑部尚书

    李三娘定眼一瞧,赫然见到前方的“卫”字旗号,不消说,那必定是京畿留守最高统帅卫文升是也。只见对方步兵在前,弓兵在后,骑兵在侧,一一盘马弯弓,以备两翼迂回包抄。

    方队前面,卫文升独骑挺立,一动不动,即没有冲向前接战,也没有往后退避。尽管他当下已达77岁高龄,全副铠甲稳坐战马,却依然是那样威风凛凛雄气赳赳神采奕奕!

    也许是在考虑下一步对策,也许是被娘子军的气势所震撼,也许是想争取更长的时间让溃败的前军退回大兴城,足足过了半炷香时光(约半刻钟),他才从那内心惊愕而外表淡定的状态恢复过来,将手中长槊横跨于马项上,身体向前微微一躬,抱拳拱手作揖道:

    “来人可是柴李氏李娘子李秀宁?”

    他显然是在明知故问,找个说话的引子,以缓和眼下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没等回达,他清清嗓子继续说:

    “李娘子近日来可谓是威震关中、名扬华夏,也惊动了圣驾。妳的娘子军攻城掠地,勇猛非凡,但是却扰乱了京城周边的民生、危及到京城百姓的安危。乃父李渊与我同朝为官,食大隋禄、受大隋福,理应为大隋效力。更何况,乃父是主上之姨表,而主上历来对彼不薄、恩宠无限、信任有加,彼亦向来都是个持守忠孝、恪守本职的朝廷重臣。彼一定不会做出任何背叛主上、反叛大隋的事情。而李娘子这几个月来的所作所为,不仅会被朝廷当作反贼,还有悖于乃父的意愿,更有违妳表叔的意志喔!无论是于公于私而言,都属大逆不道的行径。再则,身为柴绍之妻,柴李氏妳应该明白,妳夫君柴绍亦是朝廷命官,千牛卫,那可是代王杨侑的贴身卫士,本应在京城保卫代王,妳不该坏了妳夫君的名声。如若娘子能够像刚才那样,就此勒缰驻马,放下手中刀枪、解除娘子军,回归大隋,老夫可以性命担保,不管是李娘子本人,还是麾下所有将卒,既往不咎,绝无性命之忧。”

    卫文升停顿了片刻,见李秀宁没有回应,便继续说道:

    “李娘子曾经允诺过归降朝廷,后又反悔。老夫深知这不是娘子的过错,只怪老夫对部下监管不严,迫使娘子变卦。不过,老夫可以保证朝廷的大门仍然是向娘子和整个娘子军敞开的,老夫衷心期待娘子接受某的诚意。如若妳等愿意为大隋效力,老夫必会秉明圣上,且愿保举诸位在朝廷和隋军中??????”

    这番话背后的潜台词就是:如果你们投降,我会极力推荐你们入朝为官或在隋军谋得个一官半职的。

    “卫公、卫老将军!”李三娘打断了卫文升的长篇“演讲”。对卫文升她早有耳闻,深知他虽是一介武将,却

    不乏文官的雅量、气度和智慧,不枉他名字中带了个“文”字。

    所谓名如其人、人如其名嘛。早在十几年前,他就曾经单骑说降叛乱的山獠,不发一兵便迫使十多万獠人归顺大隋,兵不血刃而屈人之兵,使他名声大噪。当下,他也必定是想再施故技一展己长,用那胜于丈八长矛的三寸不烂之舌,兵不血刃地解决娘子军。他的逻辑就是:只要“文”能够解决,他绝不动“武”,堪称儒将。【¥~爱奇文学<a></a> …!最快更新】

    李三娘心里非常明白,自己的3千黑甲骑面对的是足足有4万人马的守城隋军的主力,虽然黑甲骑个个骁勇异常,能够以一当十,但在对方的地盘,而且双方距离太近,骑兵难有用武之地,与之硬拼胜算太小,还是要想法子脱身才是上策。因此,不妨先与卫文升斗斗嘴皮子,在此过程中相机行事,以求脱身。

    “久闻大名!恕小女鞍马之上无法给卫老将军施大礼。卫老将军效力三朝,尽忠尽职,功高盖世,可谓集贤臣良将于一身,晚辈佩服之至,在此给你行礼了。”李秀宁略微欠一欠身,继续说道:

    “但是,你我都知道,当今杨广暴戾、宠信奸佞、残害忠良,以致朝廷暴政、穷兵黩武、连年征伐、强戾税赋、强制徭役、罔顾民生,而自己却终日沉迷于江都行宫,酒池肉林,骄奢淫逸、穷奢极欲,放荡形骸,置百姓于水火、陷黎民于涂炭,如此昏君、天怒人怨,人神共愤,正所谓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你老觉得杨广和他的帝国还值得我们为之效力吗?”李三娘引用了李密在河南瓦岗寨宣布反隋起义时明告天下的讨杨广檄文中的一段话。

    一番“赤色宣传”之后,李三娘没有给卫文升留下解释的机会,又继续做起了关于能不能够继续为隋王朝效力的“政治思想工作”:

    “如今四方豪杰聚义、八面枭雄并起、九州民变频发、各地百姓也都是纷纷响应,反隋浪潮风起云涌,此伏彼起,中原国土生灵涂炭,神州大地四分五裂。他们铤而走险为的是什么?不过是想得到一天安生之日、一片安寝之地而已!不是到了走投无路忍无可忍的境地,有谁愿意抛家弃妻,甘冒抛尸野岭撒骨恶水之危?义军头领中,有不少还是你老的同僚吧!他们之中也有不少是官宦贵族、豪强名士吧!可是,杨广又是如何对待这些仅仅是为了生存而起来奋争的人们呢?他从一开始就将义军当作强盗匪贼,残酷镇压,赶尽杀绝!你老刚才说可以保全我们不受朝廷追究,可别忘了,你的同僚们如樊子盖、张须陀、王世充之辈,不就是以招降纳叛、封官加侯、赏厚禄为诱饵,诱降义军,然后就地坑杀吗!他们这些年屠杀了不下几十万变

    民、甚至活埋千千万万的降军官兵!如此惨无人道的暴行难道不是你的主上的圣意吗?杨广比之当年杀戮成性的楚霸王项羽的屠城坑民的残暴行径,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实,三娘心里很清楚,这些年来,自从代表农民兄弟的王薄和代表官贵老爷的宇文化及拉起反隋队伍之日起,就揭开了潘多拉盒子,无数人走上了造反之路,在各路起义军中,不乏瓦合之卒乌合之众、草莽寒门鸠群鸭属,不少豪强们与其说是为了国家大义,倒不如说是为了一己之利,都在梦想走个好运,当回皇帝过把瘾,还有一些“唯恐天下不乱”者,兴风作浪、作奸犯科、为非作歹。

    事实上,这时期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样样都缺,就是不缺山寨版的“帝”和“王”。任谁都可以从树上砍一枝丫,扎上从姑娘身上扯下来的一块红布,拉起风来就号称义军,使到在荒芜的中华大地上变民军如野草般野蛮生长,各占郡邑、割据险要;任凭一个山大王强占一个高不过人头鸟不拉屎的山岗、或是一个小混混抢夺一片大不过巴掌草不寸生的哇地,就敢称孤道寡、立朝建邦,僭称帝王,而其中真正称得上英雄的不过三两家而已。在李秀宁的心目中,父亲李渊当然是这些为数不多的英雄之一,而且,只有父亲才是唯一的王者,没有“之一”。

    对于杨广这个她的亲表叔,三娘心里也很清楚,平心而论,杨广屁股下面的那个皇位虽然从某种意义上说上是依靠欺父诈母、弑兄杀弟而得,他早年的确算得上是一位英主,并非昏君。他创立了科举制度、修建京杭大运河、营建洛阳陪都、平定吐谷浑、征讨契丹、挞伐琉求、为百姓造福,使海内升平,令外邦称臣,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真可谓文治武功。

    表叔错就错在,他一生追求梦想成为中国历史“第一帝”、跨三皇,超五帝,俯视商周,当万世不可及的圣主!他将自己的勃勃野心当成了赳赳雄心,为了达到个人的目标,他好大喜功、急于求成,没有审时度势、修生养息,而是倾尽国库、透支国力,更不怜恤百姓疾苦,劳民伤财,三征高句丽败完了家底,而他却不思己过,反倒变本加厉,苛酷暴政,以致民心尽失。如今君逼臣反、官逼民反,人民倒逼杨广,天下大乱,而杨广却先是失察民情、惘顾民意,忽略草根力量,我行我素,甚至愈加残暴;之后又自暴自弃、颓废堕落、挥霍余生。如此这般,大隋的气数都被他充进了肥皂泡,行将破灭!

    “张须陀和王世充屠杀变民的所为,乃是彼一己之为,并非圣意,主上也并不知情,非之过也。对于你等,我必定会禀明主上,相信圣上一定会既往不咎。”卫文升接过

    话题。其实,他心里也很清楚,他这番说法不过是忽悠而已,李三娘是绝对不会听教的。但是,两军对垒嘛,双方都只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揣着糊涂装明白,满嘴跑火车(不对,那时候还没有火车这玩意,应该是“满嘴跑马车”),互怼互撕互掐而已,比的就是看谁能够延迟自己的脑瓜子被灌水而进入脑残甚至脑瘫阶段!

    如果说卫玄直呛三娘就像说书聊斋志异———鬼话连篇,那么,李三娘的回怼就无异于白骨精演说———妖言惑众了,因为她说的许多话其实意在给卫大将军身后的将士们传递信息而已。

    “杨广果当真对当今乱世不知情吗?非也!他宠信宇文述、裴世基、裴蕴、王世充等佞臣,听信谗言,而其自身却安做鸵鸟,眼不见心不烦。自大业七年王薄长白山发难,华夏大地已有起义军近两百余支,变民数百万。朝廷已是四面楚歌,大隋还有一片安土吗?现如今东都被围、西京被困,皆已危在旦夕,而杨广却躲在江都离宫,依久歌舞升平、花天酒地,对百姓的疾苦视若罔闻、对国家的安危漠然置之,他暴弃自己、放弃朝廷、丢弃城池,如此昏君,公等这些臣子还有指望吗?皇上不急,公等这些臣子急什么呢?逆民意者逆潮流、得民心者得天下!你老不如归了我父,日后还能为国效力、彪炳青史!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卫将军,你老难道不懂得顺应时势吗?”

    “老夫食君俸禄、深受主恩,必当报效国家,如今已年过古稀有七,不想晚节不保,无论多少的荣华富贵、高爵显位亦撼动不了老夫报效主上之决心!令父乃国之重臣、更兼主上近亲,深受荣宠,至今尚未言反,柴李氏何故定要与朝廷作对?”卫文升没想到那口齿并不利索、脑瓜也不见得灵光的李渊,怎么会养出这么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他的口气开始由软转硬,眼神也从期待变成了无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