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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溃败

    战马嘶鸣,铮铮的铁蹄声踏破宁静的夜晚。月光下,战马上的骑兵高举屠刀,随着刀起刀落溅起一滩滩殷红的血。

    军营中央的“周”字大旗被风驰电挚的草原骑兵斩落。军营内外,还没来得及穿上战甲的大周兵卒乱做一团,在曼殊骑兵的屠刀下抱头鼠窜。

    野蛮而嗜血的曼殊骑兵疯狂地嚎叫着,追赶军营内外的大周兵卒砍杀。杀戮和大火充斥着大周军营。

    秦瑜,大周辽东将门世家麾下的一名百户,他和军营内外的上万周卒一样,躲避着曼殊骑兵的追杀。

    混乱间,他骑上一匹没人乘骑的战马,十几个亲兵簇拥到他身旁,保护他向营帐门口冲去,准备逃离这个炼狱一样的地方。

    早有曼殊骑兵注意到了他们,挥刀朝他们冲来。

    曼殊骑兵装备精良,甲胄齐全,更兼骁勇善战。他们只有区区十几骑人马,再者,由于深夜被偷袭,他们都只是披了一件军袍就出来。面对武装到牙齿的曼殊骑兵根本没有半分胜算。

    “保护百户大人出营!”

    秦瑜的亲兵赵世武厉声喝道。

    十几骑没有披甲的骑兵冲击上百名衣甲齐全的曼殊骑兵把守的营帐大门无异于是以卵击石。但他们还是这么做了,因为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没有奇迹,有的只是残酷的现实。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反抗是不堪一击的。

    在与曼殊骑兵短兵相接后,他们取得的战果不过是砍翻了三四名名曼殊骑兵,而他们则是只剩下了七八个人。

    上百名曼殊骑兵团团围住残存的五六名残兵败将,将他们死死压缩在一片狭小的空间内,让他们的战马无法获得冲刺突围的空间。

    秦瑜心如死灰,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绝无突围的可能。他长叹了一口气,握紧手中的刀,想死的更体面些。

    就在这时,曼殊骑兵却让出了一道缺口,只见一名身材魁梧,盔甲鲜明的曼殊骑兵朝他们慢慢走了过来,他的身边跟着一名身材瘦小的曼殊骑兵,这名曼殊骑兵一样盔甲鲜明。

    仅从衣着上看,就能够看出这两个曼殊骑兵的身份不一般。

    “七弟,这是你第一次上战场,这些南蛮便交给你。”身材魁梧的曼殊骑兵完颜阿育声如洪钟。

    显然他这话是对他身边那名身材瘦小曼殊骑兵完颜聪说的。

    完颜聪右手摁在刀柄上,迟疑片刻:“二哥,还是你来吧。”

    完颜阿育闻言显得有些不悦:“我曼殊族能够在白山黑水间杀出一片天,靠的就是我们曼殊勇士手中的刀!”

    完颜聪反驳道:“马上可取天下,未必能治天下。”

    “我呸!”完颜阿育啐了口唾沫,“跟那帮南蛮子腐儒待久了,说话都带着酸气。我曼殊族自来是马上取天下,马上治天下!不兴南蛮子那一套!”

    完颜阿育挥刀向前,秦瑜的一个亲兵想要拦住完颜阿育。

    但完颜阿育手起刀落,将那名勇敢的亲兵砍下马。

    在砍下这名亲兵后,完颜阿育的下一个目标是秦瑜。

    秦瑜的亲兵张世文张世武挡在秦瑜面前,想要保护秦瑜。

    秦瑜却是推开这两个亲兵,提刀冲向完颜阿育。

    完颜阿育臂力惊人,在和完颜阿育交战三四个回合后。秦瑜的手臂被震的发麻。

    又是一个力道十足的劈砍。

    秦瑜明白自己不是完颜阿育的对手,但是只能接招。他双手握着刀柄抬起刀格挡,在格挡的这一瞬间,他胯下的战马忽然受惊,将他甩到地上。

    完颜阿育乘势补刀。

    “二哥刀下留人!”完颜聪喊住了完颜阿育,“二哥,我缺些两脚羊,这些南蛮子有些血性,我想留着做我的两脚羊。”

    所谓的两脚羊,就是曼殊人掳掠来的汉人。曼殊人把掳掠来的汉人当做奴隶牲口看待,他们和牲口的唯一区别是牲口是四只脚,而他们是两只脚。故称之为“两脚羊”。

    由于摔的太狠,秦瑜当即失去了知觉,昏厥过去。

    他的亲兵们纷纷丢下武器,下马把秦瑜扶了起来。

    “百户大人摔岔气了。”一名亲兵探了探秦瑜的鼻孔,发现秦瑜已经失去了气息。

    说白点,就是死了。

    张世文大惊,把手指头伸向秦瑜的鼻孔,发现秦瑜还有气。呵斥那名亲兵:“休得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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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户大人,天黑了。”

    张世文叫醒了熟睡的秦瑜,秦瑜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原来这是一场梦,不过是一场真实的梦罢了。

    只不过梦中的情景是他十几天前的真实遭遇。

    秦瑜理了理身上的甲胄,这身甲胄是从完颜聪的身上扒下来的。

    甲胄打理的很干净,如果不是小了一点,穿在身上一定很舒适。总之和他之前所穿的那套甲胄相比,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当然,这也证明完颜聪再曼殊族内的地位不一般,寻常曼殊族骑兵可穿不起这么贴身,这么好的甲胄。

    被曼殊人偷营,沦为曼殊人的两脚羊。就在生活完全失去希望的时候,完颜阿育外出给了他们绑架完颜聪南归的机会。

    这是秦瑜来到这个时空十几天来的遭遇,听起来有些传奇。

    传不传奇,秦瑜不在乎,秦瑜在乎的是能够活着回到汉人政权的控制区,也就是大周王朝控制下的辽东地区。

    因落在曼殊人手里,他永远曼殊人的两脚羊,也就是奴隶牲口,永无出头之日。而回到辽东,他至少是一个有着自有身份的低级军官,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秦瑜对这些塞外的游牧民族没有好感,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尤其是后世满清入关入关的所作所为导致华夏泱泱五千年文明的沉沦,更是令他扼腕叹息之余感到怒发冲冠。

    无论是出于情感还是实际的考量,秦瑜都没有理由留在曼殊人那里。

    “那个小鞑子还是什么都不肯吃。”张世武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好心给他一块新鲜的生马肉,这小鞑子直接甩到老子脸上,白瞎了那块马肉,我洗了洗自个儿吃了。”

    “不就是一小鞑子吗?百户大人,依我看,咱们不如直接宰了他,割了他的耳朵回去领赏也一样。”一名亲兵插了一句。

    “混账!”秦瑜瞪了那名多嘴的亲兵一眼,“这小蛮子气度不凡,想必他在曼殊族里也是个人物。再者,你割了耳朵,侯爷那边认,朝廷那边可不认。”

    “那就割脑袋啊!”另一名亲笔插口道。

    “混账!”秦瑜厉声呵斥道,“谁若是再提及杀这小鞑子,老子就先砍了他!”

    出辽东边墙征讨曼殊的六万精锐部队,两万让曼殊人包了饺子,一万被曼殊骑兵偷了大营,还有三万被曼殊人追着杀回了辽东边墙。粮草辎重,甚至是军械丢的满地都是。

    这是大周近百年来未有之大败。

    指挥这次北征的主官辽东总督刘宗成要岁这次战败负全责。

    秦瑜对刘宗成的事迹略有耳闻,三十岁中举,四十出头考中进士。

    刘宗成在担任汉中知府时,镇压民变有功。恰逢此时浙党在朝中得势,在浙党官员的齐力举荐下,刘宗成升任辽东都司总督,经略大周帝国的东北门户——辽东。

    但是草原上骁勇善战的游牧民族骑兵不比拿起棍棒造反的农民,刘宗成经略辽东五年来。大周和曼殊部族之间的战事往往败多胜少,大周失去了对辽东边墙以外地区的控制,并逐渐对曼殊人采取守势。

    朝廷当然对这种局面不满意,刘宗成生性好大喜功,想在卸任辽东总督之前大干一场,就像卸任汉中知府时那样。

    只要能改变辽东地区的战略格局,借着浙党在朝中得势的东风,刘宗成完全能够依仗这个功绩入进入内阁。

    封疆入阁,是大周所有官员的梦想,刘宗成已经当了五年的封疆大吏,就差入阁这一步。偏偏刘宗成在这一步上栽了跟头,为了自己的前程,刘宗成当然不会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辽东四大将门世家的家兵也参与了这次对曼殊的北伐战争,刘宗成的如意算盘自然是想把战败的责任推到辽东四大世家身上。而他秦明就是辽东四大将门世家中秦家的人。

    如果秦瑜空着手回去,他在曼殊人的地盘上为什么滞留了十几天肯定没办法说清楚。就算解释清楚,刘宗成也会倒打一耙,给他安个投敌或者是当间谍的死罪。

    这些都是官僚们最擅长的事情,秦瑜丝毫不怀疑刘宗成在这方面的专业素养。

    毕竟在这个时候,刘宗成最缺的就是背黑锅的人,尤其是和四大世家有关系,又能背黑锅的人。这两个条件,秦瑜非常幸运地全占了。

    如果是边军的百户,回去也顶多挨上一顿臭骂,就能继续没心没肺地当百户,喝兵血,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可偏偏秦瑜是秦家家兵的百户,回去不给个交代,命能不能保的住都是个问题,更不用说继续当千户了。

    现在这个完颜聪就是他的保命符,无论如何秦瑜也要把完颜聪带进辽东边墙。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这小鞑子倔的很,已经整整三天不吃不喝,再这么下去,用不了几天,就算不饿死,也得渴死。”张世武说道。

    秦瑜皱了皱眉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完颜聪饿瘦了几斤几两他不在乎,只要完颜聪能够活着就行。

    他让张世文和张世武把完颜聪捆在树上,撬开完颜聪的嘴巴给他灌了满满一壶的马奶。

    灌完最后一口马奶,秦瑜让张世武松开撬着完颜聪嘴巴的手,完颜聪立刻低头吐了几口马奶。

    “嘿!你这小鞑子,你们蛮夷不就是喝这些东西长大的?怎的?还嫌马奶臊?”张世武骂骂咧咧地说道。

    “曼殊勇士士可杀不可辱。”完颜聪抬起他稚嫩的脸庞,“你们砍了我脑袋,割了我耳朵回去领赏便是。”

    “少啰嗦。”秦瑜不耐烦地跨上马出发。

    这是他们重获自由的第三天,当然也是艰苦的三天。

    此时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掳走的这个倔强少年是曼殊可汗完颜阿古的第七子,只知道这个少年在曼殊族中地位不凡。

    当然,还有一点他们也猜对了,那就是现在曼殊族骑兵正发了疯似的在找他们。

    虽然他们的队伍只有三十来个人,但在广袤的草原上行军目标还是太大。

    在和曼殊军队交战的两个多月里,秦明已经领教到了曼殊骑兵的搜索侦查能力。他一点也不怀疑这些草原骑士的战斗素养。

    为了躲避曼殊骑兵的搜捕,这三天来他们都是白天躲起来休息晚上行进。这大大降低了他们的行进速度。

    白天可见度高,可以放心让战马撒开蹄子跑。从忽尔河到到辽东边墙最近的镇夷堡直线距离不到两百里,但他们走了三天却还没走到就是因为夜里行军白天休息的缘故。

    一开始,这些人对秦明的决定都有意见,毕竟这是在曼殊人控制的地盘上行走。多停留一刻就多一分生命危险。

    大家都是在鬼门关里走过一遭的人,没有人想在这个地方多做逗留,在草原上和曼殊骑兵遭遇无异于被宣判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