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季长摸了下鼻子，棣棠之乱时，春暮的巡防营统领应该是如今的殿前副指挥使裴沧的父亲裴明远。可棣棠之乱后裴明远不知何故辞去了官职，回淳阳老家去了。
魏无涯也知晓此事，他的父亲和这位原巡防营统领关系还不错，可裴明远辞官之后对朝中之事只字不提。即便是有人上门，若是提及半句，都会被他毫不留情的轰出来。
宋榭一直没有说话。顾季长忽然找魏无涯来，她本以为是为了如今京中的局势，没想到他问的竟是这件事情。细细一想，便也能猜到顾季长是何心思。
他……这是在为自己打算。
宋榭暗暗叹了口气，目光落在了火炉上。炉上的火烧得正旺，壶中的水沸腾着。白色的水雾萦绕在炉上，盘旋着，而后又被风吹散了去。好似一腔愁绪，终是缥缈无影。
顾季长思索了一番，凝眉道：“无涯，这件事情还得拜托你了。一定要尽快查清楚，不然……”
他敛了下眉头，“我忧心有人会以此大做文章。那时候，不止朝堂，恐怕江湖上也得出大乱子。”
魏无涯眼睛余光落在了宋榭身上，眼底快速地闪过一丝惊讶，却又一幅了然的神情，微微点头。“我可以帮你暗中调查，但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情的后果。”
顾季长长叹一声，拍了拍魏无涯的肩膀。“我知道，若真有那么一日，你大可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我身上，保住你自己就好。”
魏无涯失笑，摇头道：“你这话就见外了。你我虽无血脉之亲，可当年若不是你，我也不能得偿所愿，这恩情我一直记着。不过就是查一些卷宗罢了，你放心好了。”
顾季长缓缓点头，“你小心一些。”
魏无涯又与他喝了一盏茶，见出来的时间也蛮久了，便起身告辞。出门的时候，他回头间瞥了眼宋榭，眼间绽出个笑意，又暗暗摇了摇头，匆匆离开了。
宋榭转过身来，盯着顾季长看了半晌，眼睑垂了下来。“顾季长，这些事情本不应该你去做的。”
顾季长微微一笑，将她揽在怀里，柔声道：“你我如今一体，我不去查，不帮你，又有谁能帮你？若是让宇文涿又或是陈飞鸿先查到了，到时候我们是很被动的。”
宋榭轻轻点了点头，伸手环住顾季长的腰肢，咬着嘴唇思索了下，笑道：“哦，原来你还是怕到时候连累你。不过，你说的你我一体，这话我可不依。”
“不依？”
顾季长眉头轻挑，眼间绽出几分狡黠，手上一紧将她又拉近了些，用下巴轻轻蹭着她的额头。“那可由不得你。”说完，附到她耳畔。“今夜我不走了。”
今夜……我不走了。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又富有磁性，落在宋榭耳中，她的心跳陡然跳漏了一拍，脚下一软跌到了顾季长的怀中，脸色涨的通红。
顾季长嘴角含笑，呵气如兰，微微蹙眉道：“你想什么呢？我今夜住在隔壁。”
“你！”
宋榭打了个激灵，眼中满是羞涩，却又生气，抬脚朝着顾季长的狠狠踹了去，怒道：“你就是个厚脸皮的登徒子！从现在起，不准跟我说话！一个字都不准说！”
顾季长往后跳开，见她面带怒容，却又十分的娇嗔可爱，遂咬紧了嘴唇，转身朝着隔壁的院子走去。
宋榭见他真的走了，登时有些急了，“门不在那！”
顾季长回头笑了起来，直直走到了墙边，抬脚。全身内力暗中聚于脚上，不等宋榭反应过来，他的脚已经踹在了墙上。
“嘭！”
寂静的夜里一身巨响，那面墙应声坍塌。顾季长没有回身，朝宋榭挥了挥手，向院中喊道：“顾言，屋子收拾干净了吗？”
“收拾好了，公子。”
院内传来顾言清朗的应声，一条人影从廊后蹿了出来。可不就是顾季长的随从顾言吗？
宋榭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坍塌的墙，看着那边院中说话的顾季长和顾言，她的眉头拧在了一起。
半晌，她一下子反应过来了，沉沉吸了一口冷气，朝着那边院子吼道：“顾季长，你混蛋！”
屋顶上的暗卫被宋榭这一句吓得一个没站稳，有人失足骨碌碌地从屋顶上滚了下来，砸在了宋榭面前。那人一抬头，对上了宋榭疑惑的目光，连忙捂着痛处爬了起来，一溜烟地跑的不见了踪影。
府衙内正在翻阅案卷的谢瑾搔了搔耳朵，低眉道：“我幻听了？怎么好像听到宋姑娘生气了？”说着，他笑着摇了摇头，“一物降一物啊。”
隔了两条街的一座宅院内，捧着酒盏的阿衡呛了一口，一脸莫名的看了眼身侧坐着的云小楼。两人眨了眨眼睛，忽地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宋榭微微阖眸，眼中透出几分森寒，鼻间哼了一声转身打算回屋，就听身后传来顾季长的声音。
“明日让人将左右两边宅院的墙都推了，至于院子景致如何布置，我想好了再说。”
宋榭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晕掉了，索性进了屋中将门关紧，爬到床上拿被子把自个裹了个严实。
隔壁院中，顾言凝着眉头，低声道：“公子，宋姑娘好像真的生气了。”
顾季长没有搭腔，摆手道：“明日我要出洛阳，府中的事情你要多留意。如果有事第一时间告知父亲，若与朝中有关，就去找柳斐和百里越，魏无涯也行。江湖相关的，嗯……去找阿衡。”
顾言将他的话细细的记在了心里，却又疑惑道：“公子真的觉得老夫人中蛊的事情和朝堂有关吗？”
顾季长闻言抬起了头，神色凝重了几分。“有些事情自己知道未必要说出来。顾言，你和初六他们也该长大了。顾府是能庇护你们，可日后我需要你们的地方很多。”
顾季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说道：“你们都是自小跟着我的，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还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他附到顾言耳边，“宇文涿和陈飞鸿，派人盯着。”
顾言不知道顾季长为何对陈飞鸿起了疑心，可是自家公子既然交代了，他作为属下照办就是。
顾季长回了屋中思索良久，用左手写了一封书信，让顾言悄悄找人送去给了谷玄鹤。
他顾季长欣赏宸王柳烨，可他不想参与党争，毕竟一旦涉足朝堂之事，整个顾家便会被他推到风口浪尖上。他向谢瑾隐瞒了一些事情，不过是不想这么早的打草惊蛇。
如果真的有一日需要弹劾东宫，那也得有证据，否则依着柳徵的性子，他必然会认为是陷害，最终只会不了了事。
街上响起了打更声，顾季长吹灭了烛火，悄然出了屋子。
宋榭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身侧多了个人，眼睛都没睁开，手脚并用朝身侧打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