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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秦家灭门

    张越眼中有愤恨之意,肩头颤动。

    “那是十八年前的夏至过后,棣棠之乱始至此三个月,有人上书弹劾将军,称其和敌军勾结……”

    他的声音很低,好似在诉说很久远的事情。

    宋榭安静地坐在那里,没有说话,没有任何的动作,神情平淡。

    十八年前东西两陆各国陷入战火。春暮皇室柳氏一族于东陆联合宿雨国开始反击,一路往西,拿下了云潇国和溟洲。战火蔓延,将棣棠河两岸染做了血红。

    夏至过后半月,赤羽军首领秦冬济收到夫人口信,下朝之后匆匆回府。可刚踏入府门便听得外头街上一片嘈杂之声,隐隐有甲胄摩擦的声音传来。

    秦冬济面色突变,将一脸欢喜抱着自己幼女交给了身侧的随从,厉声道:“走!”

    随从嘴巴张了张,却被秦冬济推了出去。他眼中含泪朝着秦冬济和妇人重重一拜,转身蹿上了院墙,

    施展身形匆忙往远处掠去。

    “砰!”

    府门被人踹开,一队人马气势汹汹地闯入了府中,领头的人正是权臣陈玄正。

    府内惊叫声一片,秦冬济双眸沉沉,站在华庭的台阶上,望着闯入的陈玄正,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夫人紧紧握着他的手,满脸的悲愤。

    秦冬济暗暗叹息。前几日他回京都时,有人悄悄告诉他朝中有官员弹劾他和敌军暗中勾结,致使百姓生灵涂炭。他本以为自己可以辩白,可没想到圣上竟将此事交给了陈玄正。

    他……已无辩白的机会。

    秦冬济望着隐入重重乌云之中的日头,忽而放声大笑。

    “想我秦冬济一生为春暮南征北战,守护春暮安危,今日却要成为阶下囚……”他的目光落在了陈玄正身上,笑得惨烈,“陈玄正,陈太尉,为铲除异己,您费心了……”

    陈玄正眉角微挑,冷声道:“赤羽军首领秦冬济与贼人勾结,意图乱我春暮江山,此乃重罪。圣上有命,秦府一干人等,若有反抗就地正法,以绝后患!”

    话音落下,身着玄甲的巡防营将士手中的兵刃纷纷对准了秦冬济和府中诸人。

    秦冬济止住了笑声,摇了摇头,向身侧站着的夫人温声道:“娘子莫怕,我在。”

    夫人微微阖眸,噙笑点了点头,“你我夫妇同心,同生同死。来世,我定会先寻到你。”说话间,她唇角一丝殷红蜿蜒而下,头靠在了秦冬济胸膛,低低呢喃几句,便没了气息。

    秦冬济双眼通红,伸手轻轻地摸着她的秀发,“黄泉路上,奈何桥旁,莫要饮那孟婆汤……”

    看到这一幕,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动作,院中寂静一片,就连叶子落在地上的声音都那么清晰。

    许久之后,秦冬济抬头看向了陈玄正,双眼中毫无生气,“陈玄正,今日若我伏法,是否可以放过府中其他人,他们……他们都是无辜的……”话未说完,两行清泪顺着脸庞落了下来。

    秦府中人闻声,“噗通……噗通……”跪了一地,有人在轻声啜泣,有人高声说着誓于秦府共存亡。

    陈玄正置若罔闻,手落在了腰间的佩刀上,眸间森寒。

    “杀!”

    “陈玄正!”

    秦冬济怒喝一声,拔出了随身的兵刃朝陈玄正扑了过去。然而,双拳难敌四手,耳畔不断传来惨叫声,入眼皆是血色。

    他的身上被刀划出无数的伤,血肉翻出,血染红了衣裳。冰凉的长刀刺入了腹中,他终是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陈玄正看着倒地的秦冬济,唇角翘起,拿着帕子擦了擦手,而后转身,抬脚朝外走去。那块绢帕飞了出去,如落叶被风卷着,落在了秦冬济的脸颊上,遮住了他瞪着的双眼。

    那一天,秦府所在的街上飘着浓重的血腥味,就连秦府上空的云也似被鲜血染红,十分骇人。

    张越咬着双唇,殷红顺着下颌落下,那般刺目。他苦笑一声,“我去面见圣上,却被内侍官以圣上身体抱恙为由拦在了外头。当天夜里,我一家十余口被擒,而我也被人送到了拂月城。”

    泪水氤氲,宋榭喉咙动了动,却是一个字都没问出来。

    她可以想象得到当时的情况,一百余口死于非命,那是怎样的人间地狱?可惜,她完全记不起来父亲和母亲的样貌,甚至连那日的情形半点也想不起来。

    这些年她一直寻找的事情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答案,可这个答案她真的能承受的了吗?

    张越从榻上爬了下来,俯身朝宋榭拜了下去。“少主,是属下没能护好将军。这些年属下一直自责,当日没能据理力争,致使那么多人惨死……”

    “张伯父,我爹……我爹真的勾结敌军了吗?”

    宋榭缓缓抬头,看着身子单薄的张越问了一句。

    “没有!那都是诬陷!”

    张越站直了身子,眼中透着坚定。“将军一心为春暮,又怎么可能勾结敌军。那不过是陈玄正和他人构陷,又因圣上多疑才信了他的话!”

    宋榭眼中没有任何的波澜,眉头沉了沉,又问道:“张伯父,你虽是我爹的副将,可你也是有家室的人。张家灭门的事……你就真的不打算回去看看吗?”

    张越身子一僵,唇角微微颤着。许久,摇了摇头。“不了,事已至此,回去也是徒劳。”

    宋榭不知怎得就笑了声,看着张越,出声道:“所以,你因为当年我秦府被灭之事,一直心存愧疚,即便是张家被杀,你也无动于衷?”

    她的声音高了几分,甚至有些怒意。“张越,你是赤羽军副将,可你也是伯母的丈夫,张庭三兄弟的父亲。秦家之事或许有冤情,可这些事情都与你没有任何的关系。你如此,置张家人于何地?”

    “呃……”

    张越眼中充满了震惊,抬头看着宋榭,一时语塞。

    宋榭缓缓摇头。“你不用喊我少主,也不用觉得对不起秦家。赤羽军虽是我父亲一手创建,可到底是春暮的利刃。我秦府一百余口被杀,此事我自会查清还他们一个清白。可你,你有妻儿老小,赤羽军也早已散了,你不应该背负这一切。”

    说完这些,宋榭的语气缓和了几分,问了最后两个问题。

    “你怎么确定我就是秦冬济的女儿?又是为何说他是遭人构陷?”

    张越神情有些恍惚,应声道:“当年带你出秦府的人,就是尼姑庵附近的那个哑巴。他其实不哑,只是怕被人发现才装的。他奉你父亲之命带你离开,事后没多久就找到了我。还有……”

    张越声音低了几分。“你的背上有莲花印记。”

    莲花印记……

    宋榭眉头拧在了一起。

    她的背上确实有莲花印记,但并非是刺青又或胎记,好似从肉里长出来的。每每身体发热,又或发怒时才会出现。

    这件事,只有亲近的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