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薛南风这样的回答，宋榭微敛双眸，手指轻轻敲打着顾季长的手背，唇角噙着笑意，只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顾季长略作思索，笑了声，言道：“传闻玄门和抚仙宫的覆灭，跟霍青衣和白邈确实有关。但，真正的原因是抚仙宫中一位姓顾的与魔宗勾结，里应外合。那人……便是顾吟吧？”
世人都知道百年前那一战，是玄门和魔宗之争，可却没几人知道这其中内情。当年玄门和魔宗之战后，确实还有修道之人活着，而临渊山庄庄主便是其中一位。
顾季长对自己师父的真实身份并不了解，可他知道师父活了很久。在临渊山庄的时候，他的师父给他讲了许多的故事，那时候听着有趣，可自见了薛南风之后，他才明白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在听到薛南风这个故事之前，顾季长就听过顾吟的名字，师父也模糊的提过抚仙宫的覆灭和他大概有些关系，可究其细节，师父却不愿意详说。
宋榭笑而不语，她对于这样的奇闻轶事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她看着薛南风，心中却有另外的思索。抚仙宫那么多出色的人物，无论哪一个的身世又或经历，说与后世听，都足矣震撼人心，可……这薛南风为何特意提到顾吟呢？
宋榭沉着眼眸扭头看向了顾季长，总觉得顾吟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良久，宋榭轻声笑着摇了摇头，挑眉道：“顾吟，顾季长，说不定你们千百年前还是同宗呢。”
顾季长也跟着笑了起来，点头道：“也对，东岳姓顾并不多。”
见薛南风微敛眼眸似乎在沉思，凌羽出声道：“薛先生，阑衣哥哥刚问你的问题，你还回答呢。”
薛南风眉头一敛，长长地“哦”了声，想了想故作神秘道：“听故事哪有一次听完的？你们去茶楼听书，不得给人家说书先生赏点银钱？这……”
他略微一顿，笑着挑眉。“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薛南风越是这样的风轻云淡，宋榭越觉得这其中有问题，这答案是呼之欲出的。
她微微笑着看，朝薛南风瞥了一眼，转头向凌羽说道：“薛先生说的不错，听书嘛，总要留个悬念。”
凌羽若有所悟，看到宋榭和顾季长的神情，点了点头笑了起来。“嗯，音姐姐说的对，我不问了。”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便也都很默契的没有再问关于那个顾吟的事情。但是，他们心中都有了与宋榭同样的疑惑，可一个个脸上却未表现出半分。
顾季长没有提及他和柳絮之间的对话，也不用特意去说，他知道宋榭能够明白。只是听到宋榭说李秋然竟也要宴请诸人，颇有些意外。
宋榭倒是觉得这事情没有什么奇怪的。京都的失踪案早就已经传开了，谢瑾请顾季长查案，而这时候顾季长出现在了洛阳，不论是谁心中都会有猜测。此行说是为扬剑大会，但暗中查案这种事情，谁都偶能想得到。李秋然发出邀请，想来也跟这件事情有关。
洛阳东城的一条巷子里，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躲在墙后，一双乌黑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神色略有几分焦急，似乎是在等人。
忽地，斜对面的巷子里墙角的草垛子动了动，有人探出头来四周仔细瞧了一番，见周围没有人，这才爬了出来，随手掸了掸身上沾惹的草屑，疾步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街上行人你来我往，根本没有人会去留意两个衣着破烂，蓬头垢面的小乞丐。
见那人走了过来，穿着黑色衣衫的孩童连忙朝他招了招手，指了指身后无人的屋子。那人眸光一转，点了点头，跟着他进了那边的宅院。
这院子已经有好些年没有人住了，院中荒草足有半人多高，水塘里的荷花早已落败，水浑浊不堪，更别说是能瞧见鱼，闻到荷香了。
屋顶上落了飞鸟，随着二人推门的声音惊起，扑棱棱地拍着翅膀朝着远处飞去，徒留一抹残影。
两人进入院落七拐八拐地径直入了后院，一路上，身后的草木折断，落满灰尘的青石阶上留下了几串细碎的脚印，被风一拂，便也看不清楚了。
后院的屋中摆设陈旧，墙角布满了蜘蛛网，桌椅板凳上落了厚厚一层的灰尘。两人从廊后拐了出来，两双眼睛四处瞧了瞧，小心翼翼地朝着那边的主屋靠近。
“你们来了，就站在那里吧。”
屋内传出男子清冷的声音，听着有几分沙哑。
两个孩童神色一滞，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朝着传出声音的方向俯身施礼，却都没有说话。
“前些日子让你们办的事情如何了？”
那声音好像又近了几分，但却又显得很远，有些飘忽不定，更让人捉摸不透。
黑衫的孩童低头，应声道：“京都传来消息，余氏已经死了，是太子柳翎动的手。还有……皇帝柳徵似乎要对陈玄正出手，正在暗地里让人搜集他的罪证。”
“哦？柳徵要杀自己的儿子……这倒是有趣。”
那声音中多了几分玩味之意，伴着几声淡淡的笑。末了，他又说道：“这消息可靠吗？”
另一个孩童俯身，答道：“应该是真的。前些日子有人从谷玄鹤的府上盗走了几封书信，听闻是谷玄鹤跟宿雨国旧臣联络的秘密书信。”
“呵……谷玄鹤？”
那人干笑了几声，似乎是在摇头，声音很慢。“谷玄鹤的身份本就有问题，他到底是不是谷玄鹤还有待考量，这会儿牵扯出他和宿雨国旧臣联络的事，也亏柳翎那糊涂蛋想得出来。”
听到这话，黑衫孩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先生……先生是说谷玄鹤有可能是假的？”
“很有可能。”
说了这句话，那人略略沉吟了一会，朝二人吩咐道：“你们让人去临海和流云城查一查谷玄鹤的身份。我总觉得谷玄鹤没那么简单，听说他曾经在荼蘼谷待过。”
两人听到荼蘼谷脸色微变，他们年纪虽小，可也都知道荼蘼谷曾经是秦无垢隐居之所。这秦无垢可是宿雨国的皇族，他的师父是神族。
二人神情凝滞，若是谷玄鹤去过荼蘼谷，那么他和这位秦无垢是不是也有关系？这样的话，他是不是谷玄鹤，那可真的有待研究了。
院中有片刻的寂静，屋内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你们行事小心些，如今洛阳城中江湖高手云集，那顾季长和宋榭，还有宇文涿都不是好对付的，莫要露了破绽，坏了我的大计。”
“属下遵命。”
两人齐齐应声，又俯身施礼，却听屋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而后有人从窗户翻了出去，院子里再次回归了宁静，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哎……
黑衫孩童低低叹了口气，伸手抹去额头上的汗珠，神色松了几分。想到今日见到凌羽时说的那些话，不由得有些后怕。若是凌羽从那些话中听出点什么，那可真的糟糕了。
幸好，先生不知道。
灰衫孩童想了想，朝黑衫孩童低声道：“小隐，你一直跟在张老头身边，会见到宋榭身边的凌羽，能不能从他身上探听到那薛崇的身份呢？”
一听这话，黑衫孩童眉宇间有几分厉色。
“凌羽是个心思深沉的人，稍有差错便会被他察觉，你让我去问他，无异于将我推入深渊。此事，日后不必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