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榭和顾季长回到了屋中，却未看到李秋雨。
“人呢？”
这话自然是问凌羽的。
凌羽“哦”了声，答道：“李秋雨啊，她在隔壁屋子呢。”
宋榭还有几个问题想要从李秋雨这里知道答案，遂抬脚又朝门外走去。刚到了门口，抬头间刚巧秦玉抱着元洵走了进来。
“欸，你去哪？”
秦玉边往屋内走，随口问了句。
“你先进来坐吧。”
顾季长朝他招了招手，凌羽已提起茶壶给两人斟茶，顺便也给自己和元洵倒了一杯。似乎是怕烫着元洵，将茶水吹凉一些才推到了元洵面前。
元洵朝着他满足的笑了起来，圆乎乎的手捧着茶盏，浅浅啜了口，又将茶盏重新放回了桌上。
顾季长和秦玉在说其它的事情，凌羽便抱着元洵坐到了远一些的地方，也不知从而找来了红绳，给元洵绾起了发髻，惹得元洵笑个不停。
宋榭推开了隔壁的屋门，一眼便瞧见了坐在那边椅子上的李秋雨。
不过才一夜未见，这个原本有些骄傲的女子脸上灰蒙蒙的一片，坐在那里毫无生气。纤长而白皙的手指攀着椅子的扶手，衣衫上多处伤痕，隐约可见翻开的皮肉。
宋榭凝眉，觉得李秋雨的神色很不对劲，一个箭步冲了进去，手扣住了她的手腕。这一探之下，她登时往后退了好几步，不由得吸了口凉气。
李秋雨……死了。
宋榭整个人都有些慌神，看着已经没了气息的李秋雨，满心的疑惑。
柳絮既然答应了要将人交给顾季长，自然不会对她下杀手。她身上那些伤看着可怖，实际上也不过是皮肉伤，未及筋骨，只要好生调养应该还有活路。
然而，她死了。
宋榭的目光重新落在了李秋雨的脸上，看着那张脸心中陡然一颤。
李秋雨的神色有些古怪，说不出是愤怒还是羞愧，似乎隐隐还有些不相信。
这……
宋榭站在李秋雨的尸身前良久，而后转身朝外走去，悄然地关上了屋门。
回到隔壁的屋子，顾季长见宋榭脸色很差，凝眉道：“怎么了，问出什么了？”
宋榭没有吱声，落座之后接过凌羽递过来的热茶，饮了一口，抬眉看向了凌羽。“阿羽，你们把李秋雨带回来之后，除了程浣几人来刺杀，还有谁见过她？”
见她忽然问这个，顾季长脸色微微一变，“李秋雨死了？”
宋榭点头，声音沉沉。
“死了，而且死的很透彻。死因……急火攻心，气血入肺，陡然断了生机。”
“死了！怎么可能！”
凌羽一下子跳了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宋榭，连连摇头。“不可能的。你们回来之前她还活的好好的，我们刚才在这间屋子里，可这么长的时间，根本没有人来过。”
元洵双手捧着脸颊，眉头皱在了一起，应声道：“对啊，没有人来过。”
宋榭再三确认，二人的回答都是那句话。——除了他们几人，根本没有人来过。
顾季长和秦玉都纳闷了，如果没有人来过，难道李秋雨真是伤重而亡？思来想去，两人去了一趟隔壁的屋子，检查过了李秋雨的尸身时候，发觉她的神情与宋榭描述的一般无二。
秦玉手搔着鬓角，沉吟道：“你有没有觉得李秋雨的神情，好似知道了什么秘密，而那个秘密让她很震惊，一时难以接受？”
顾季长经他这么一说，又再看了一边李秋雨的神色，沉着眼眸往后退了两步，思索道：“这事情倒是对。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告诉了李秋雨的身世……”
“啊！对啊。”
秦玉拍手，应声道：“确实。如果换成是我，知道了自己的祖母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还是跟别人苟且，而一直暗中指使自己做事的也是那个人，当然会……”
“呸呸呸！跟我没关系！我只是打个比方。”
说完话，秦玉又连忙呸了几声。
顾季长本来还在思索是他们几人中谁会说这话，看到秦玉那神情，忍不住笑了起来。“嗯，我知道，跟你没有关系，你只是站在她的立场而已。”
秦玉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是了，可是他们几个人完全没有动机将这事情告诉李秋雨。将人带回来之前，音姐姐也说了，等我们回来再问的。”
顾季长手落在了眉心，幽幽叹了口气。“不，有一个人。”
他抬头看着秦玉，“元洵。”
“怎么会！他……”
秦玉声音高了几分，却又连忙捂嘴，目光看了隔壁屋子一眼，生怕会被宋榭又或是其他人听到。
顾季长也不想猜测那个人是元洵，可是所有看着李秋雨的人中，只有他一人与李秋雨有仇。而且，他一个小孩子，做事情别人也不会太留意。
可，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做了这些事情呢？
顾季长暗暗叹气，招呼秦玉回到了个隔壁屋中。
窗户前，元洵坐在凳子上，手中捧着铜镜。凌羽站在他身后，拿着梳子正在梳理他的头发，而后用那红绳挽成发髻，有一段红绳垂了下来，衬着他圆润而洁白的脸，越发显得可爱了。
“大功告成。”
凌羽拍了拍手，笑眯眯地看着铜镜里的元洵，“我的手艺还不错吧？”
元洵眉宇间都是笑意，点头道：“嗯，羽哥哥很厉害呢！”
见顾季长和秦玉回来了，而他们身后跟着小二，手中端着酒菜，宋榭便招呼两人落座，将元洵抱到了怀中，温声询问他想要吃哪道菜？
元洵眨巴着眼睛看了眼一圈，兴奋地指了指顾季长身前放着的龙井虾仁。“那个。”
顾季长不动声色，将那道菜递给了宋榭，朝着元洵笑道：“这菜是临海那边的特色菜，没想到洛阳竟然也有新鲜的虾子，你正在长身体，可得多吃一点。”
宋榭给元洵的碗中夹了几筷子龙井虾仁，又去夹那边的蒸鱼，没好气道：“他是长身体呢，可他还小，你这么宠他，日后他若要天上的星辰，你也要帮他摘吗？”
不等顾季长应声，元洵笑眯眯地说道：“我才不要星星呢，只要我能跟在音姑姑身边就好。”
宋榭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好，快点吃吧。”
看到宋榭如此的疼爱元洵，顾季长将方才与秦玉说的那些话咽了回去。他不想让宋榭因为这个而防着元洵，毕竟他才五岁，日后只要对他循循诱导，让他做个正直的人便好。
可细想，元洵的做法并没有错。李秋雨是杀害他父母的罪魁祸首之一，他报仇也无可厚非。只是那样的法子，任是顾季长自己，或许都不会用。
他……是如何想到的？
见顾季长凝着眉头若有所思，夹在筷子上的虾仁落在了盘子里，宋榭眉头拢了拢，却没有直接问，而是给他的盘中夹了一筷子的鸡肉，扬了扬下巴。
顾季长顿觉失态，连忙夹起鸡肉咬了一口，眯眼笑道：“这烤鸡怎么吃着有股子蜜糖味？”
“呃……”
秦玉夹菜的动作停滞了一下，看着顾季长和宋榭两人嘴角直抽抽。
忽地，他将筷子往桌上一放，整个人靠在了椅背上，嚷道：“你们是要齁死我吗？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看到秦玉这样子，凌羽往他身边凑了凑，笑嘻嘻道：“他们两个人平日里比这黏糊，玉哥哥你可要习惯。不然啊，到不了京城，你肯定得生病。”
“说什么呢你！”
宋榭朝凌羽翻了个白眼，“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