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榭此刻毫无睡意，摇了摇头将守夜的暗卫唤了进来，自个爬到了破庙因一侧的高树上，朝远处看了去。夜色沉沉，入眼之处一片清冷。
顾季长也没了睡意，便也跟她站在了一处。
二人站在树冠上，也没有说话，四周静的有些可怕。
良久之后，宋榭侧头看着顾季长，低声道：“我听师父说，天渊阁的人这些年来和朝堂中的某些达成来往甚密，你说他们出现在这里，会不会和朝局有关？”
顾季长拢眉，摇了摇头。
宋榭轻声叹了口气，却又自顾自笑了起来。“我们这些人，犹如蜉蝣，在这世间所求的不过都是能够安稳活着。可是，我发现所有的事情总是事与愿违。有些事情，真的是天定。”
顾季长见她这般感慨，轻声道：“确实如此。你所担忧的那些，我想过很多次。”
他略微停顿了下，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其实，很早之前父亲问过我，日后是否要入朝堂。我那时候年幼，看到他人骑马从街上走过，觉得很是威风，还想着能跟他一样，以后手中有兵，威风八面。然而，等真正的靠近了他们，才发觉我还是不适合那个地方。”
宋榭还是第一次听他提起这个，心中好奇，问道：“顾家本来就不可能避免这些。你与圣上有些交情，又与那几位王爷交好，难道就没想过这些？”
顾季长敛着眉头，声音又低了几分。“与他们相交并非我想要的。不过是恰逢其会，便也就认识了。可是他们要做的事情，我从来不会参与。否则，依着柳徵的脾性，早就暗中对顾家出手了。”
宋榭缓缓点头。他说的一点都不错，如果顾季长真的参与了一丁点的事情，柳徵是绝对不会留着他的。一个君王看的是天下，而非个人私交。
顾季长幽幽叹了口气，唇角扯出笑意来，朝她说道：“你一个女儿家，这些事有我们男儿担当。”话罢，却又笑道：“想得事情太多，容易变老的。”
宋榭忍不住笑了，挑眉道：“也是。我负责貌美如花嘛。”
“对。”
顾季长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你，脸颊贴着她的脸，柔声道：“我们不挑事，也不怕事。你要记着，我永远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不管何时何地。”
宋榭轻轻“嗯”了一声，忽而抬手指着远处的天际，跟个孩子似的，眼睛里满是星光。
“有流星。”
顾季长顺着她的手指看了过去，就见天际有几道光芒骤然划过，没入了黑暗中。回头间，宋榭微微低头，阖着双眸，双手攀在一起，正在默默许愿。
夜风轻轻吹着，撩起了她的青丝，头发上淡淡的香气散落在了风中。
这一夜平安无事，清早诸人简单的用过早点后，便匆匆往前奔去。
且说宋榭和顾季长离城后，谢瑾便让人押着那老汉和他的同伙到了街口。百姓昨夜就听到了船坞那边的动静，看到府衙的人都出动了，便也都跟了上去。
街上行人比肩接踵，朝着一个方向奔去。其它不知道情况的人，也都跟过来了，一时间街口人山人海。众人看到谢瑾和被五花大绑的老汉，一个个眼中都是疑惑。
柳斐和百里越知晓宋榭和顾季长今日离京起了个大早，哪想到去了车行的时候还是扑了个空，二人跟小鸡似的互啄，路上却遇到了阿衡。
“欸，衡公子。”
柳斐遥遥唤了一声，疾步上前问道：“宋姐姐和阑衣走了？”
阿衡眉头动了下，点头。“大概半个时辰前就出城了。怎么，小郡王找他们有事？”
百里越跟了上来，在旁说道：“他哪是有事啊，就是想跟着阑衣他们一起去陈庐城。这几天他在巡防营待得身上都快长蘑菇了，再不溜出去，恐怕脑袋都要不灵光了。”
“去去去，一边去！”
柳斐翻了个白眼，扯住阿衡的手臂，苦笑道：“我是听到了一些消息，所以才赶过来的，可还是来晚了。衡公子有没有办法，能尽快将消息送给他们？”
阿衡拢眉，见柳斐神情焦急，便问道：“有。你说吧。”
柳斐登时大喜，朝四周看了一眼，扯着阿衡到了旁边的巷子里，神秘兮兮地说道：“我昨天夜里回家的时候，听到府中的人说东宫那边有动静，好像和天渊阁有点关系。”
天渊阁……
阿衡微微愣了下，眯着眼睛看着柳斐，“你确定？”
柳斐点头，神情严肃，应声道：“绝对错不了。那人是我爹的亲信，早年前就在东宫了。这事情可大可小，他绝对不会说谎，更何况他的妻儿还在我府上。”
闻言，百里越嘴角抽了抽，“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手。”
柳斐嫌弃地说道：“古人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可是也得有些手段。他的妻儿是自愿留在王府的，为的是报我爹的知遇之恩。我也从未亏待过他，也从未问过他任何东宫的消息。这次的事情事关重大，他才漏夜前来相告，想我能早点有所准备。”
听柳斐这么一解释，百里越恍然大悟，叹气道：“士为知己者死，这样的人值得相交。”
阿衡一直没有说话，在思索关于天渊阁的事情。末了，他蹙眉道：“天渊阁在极北之地，为何东宫那位会和他们有关系？小郡王，这事情可不能乱说。”
柳斐咬了咬嘴唇，目光坚定，“我没有胡说。你们大概不知道，东宫那位身边有个幕僚就是天渊阁的人。这事情知道的人很少，就是他身边的人也未必知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百里越歪着脑袋，问了一句。
柳斐撇嘴，“我之前去过天渊阁，你又不是不知道。”
百里越一下子想起来了，三年前的时候柳斐确实去过极北之地，回来的时候还告诉自己说他去了天渊阁，那儿的人都好冷，说话冷冰冰，表情冷森森，没有半点的生气。
柳斐暗暗叹气，“我去天渊阁拜访，却被拒之门外，就很生气啊。后来细细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因为我小郡王的身份，而非江湖人。但是，我这人吧，见过的人总会记得清楚。一年前的时候我去东宫拜见，看到了那个人，当时觉得眼熟，回来之后就想起来了。”
他停顿了下，无奈摊手道：“你也知道，京都各府中大都有江湖人护院，这事情也不足为奇。可听了这消息之后，我就觉得不对了。”
阿衡听得纳闷，“就算东宫和天渊阁有来往，你让我送消息给阿音，似乎……”
柳斐眨了眨眼睛，“因为，我早上刚得到消息，天渊阁有人往陈庐城方向去了。”
阿衡神情一滞，诧异道：“此话当真？”
柳斐信誓旦旦，“自然不假，你若不信可以让人去查。”
“我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