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大宅内。
李家这两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上至各院的夫人小姐，下到丫鬟侍从，个个心神惶惶，恐有人对他们不利，这吃饭饮水更是谨慎，以致于都消瘦了。
院子里静悄悄一片，偶有人匆匆而过，也不敢出声停留。
“砰！”
忽地，书房内传来一声响动，继而怒吼声传了出来，惊得落在屋脊上的鸟儿扑棱棱地飞走了。
“他顾季长凭什么！”
屋内一四十来岁的男子满面怒容，坐在那儿，拳头重重地落在桌上，咬牙道：“我请他帮忙，也是愿意付报酬的，他顾季长这么不识趣，真以为四大家族的人就没人敢动了？”
李管家站在那儿垂着头，脸色十分的难看，低声道：“老爷，咱们是求人办事……”
被唤作老爷的男子，正是李樰。
李樰听到李管家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眯眼看着李管家，冷声道：“怎么？你是想告诉我，让我低声下气的去求他，有点求人的姿态？哼！”
他声音越发的冰冷，恨恨道：“说到底，我也是江湖前辈，他顾季长就算身份再高，也得敬着几分。怎还真能让我去放低姿态去求他？”
李管家嘴角动了动，声音低低道：“老爷，大局为重啊。”
“大局为重？”
李樰抬头看着李管家，脸色变了又变，猛地起身往前走了几步，“难不成没有他顾季长，这事情我自个还查不清了？你还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李樰伸手，拍了拍李管家的肩膀，声音沉沉。
“你记着，往后不要与顾家有任何的往来。他顾季长毁了洛阳李家的账，我还没找他算呢。”
李管家敛了敛眉头，应了一声，便急急退出了书房。
院子里走过的下人听到屋内的声音，眉头拢了下，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又快步穿过了月亮门，拐入了那边竹林小径，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李樰靠在椅背上，李管家正在给他沏茶。
摔碎的杯盏七零八落，李管家没有去收拾。
许久之后，李樰坐直了身子，往屋外瞧了瞧，而后转头看着那边忙活的李管家，“人走了吧？”
李管家捧着茶盏走了过来，低低笑了声，说道：“话是传出去了。可是，老爷啊，你那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的，他们能信吗？”
李樰摸了摸下巴，眼珠子转着，疑惑道：“不像吗？我还在心里琢磨了很久呢。”
李管家将茶盏放在桌上，转身到了窗前，透过窗户的缝隙往外打量了一番，回身说道：“顾公子交代的咱们都说了，至于能不能引蛇出洞，老爷可能还得另想办法。”
李樰啜了口茶，皱眉道：“这还用想什么办法，静观其变啊。”
李管家嘴角抽抽，思索了半晌，忽而凝眉看着李樰，“老爷，我觉得你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
李樰抬眉看着李管家，一脸地惊讶，“怎么说？”
李管家思忖了半晌，似乎有些害怕李樰责罚，往后退了好几步，好似在自言自语。
“江湖上的人都说老爷你谨小慎微，我跟你了几十年了，以前你说话做事可不是这样的。现在的老爷，比以前豁达开朗了许多，还经常说笑。我有时候都在想，老爷你是不是暗中经历了什么变故，所以才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说着，他声音又低了些，脸上多了一丝笑。
“其实，后来我也想过，老爷现在这样挺好……”
听到李管家这话，李樰的神情变了。
他挪了下身子，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眉头略微动了下，眸中精光敛起，笑着摇了摇头。
“你说的都对。以前行走江湖，又因洛阳李家的缘故，做事情，做人中也要留三分，从不与人交恶，事事周全。然而，那又能如何呢？我在这黄焱镇立身，却还是被人盯上了。”
李樰长长叹了口气，缓声道：“三年前的时候，我就发觉我们被人监视了。越儿告诉我他要娶亲的时候，我就有所察觉。可惜啊，还是被她给骗了。”
李管家咬了咬嘴唇，“老爷也是心疼少爷。他喜欢雨浓姑娘，便一心将她娶进门，爱护她，说到底，少爷是个性子单纯的人，没有那么多的坏心思，这是他的可贵之处。”
“可贵个屁！”
李樰狠狠骂了一句，嘴角抽抽。
“我费尽心思教导他，他什么都学会了，偏偏这人情世故和人心险恶他没记下。我这几年想了想，先前我活的太憋屈了，还是随心些好。可是我这傻儿子，让我不放心啊。”
李管家想笑又不敢笑，只说道：“少爷是个好人，他身边又有那么多真心待他好的朋友，以后的路能自己走好。再说了，老爷先前承诺夫人，要带着她去游山玩水，可这都好些年了连陈庐城都没出去……”
“嗯？你这老东西，竟然还说教起我来了。”
李樰骂了李管家一句，兀自笑了。
李管家也跟着笑了起来，又给他杯中添了热茶。
两人说话的这会功夫，李家内宅里却已发生了许多的事情。
李家公子李越方才本在歇息，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吵闹声。他翻了个身，却发现原本陪在他身边的夫人雨浓不见了踪影，而房中伺候的婢女也不在。
李越想到近日发生的事，一下子清醒了。他翻身而起，随手拿起外衣拉开了屋门。
院子里，从小伺候他的婢女仙灵泪眼婆娑的跪在地上，她的手臂上都是伤痕，脸上也有一个巴掌印。身侧站着的正是他的夫人雨浓，另有人拿着藤条。
“住手！”
见此情形，李越疾呼一身，上前将仙灵护住，抬头看着雨浓，满脸的疑惑。
“你这是做什么？”
雨浓听到质问声，捏着帕子半掩面容，声音里夹着一丝哭音，“夫君，我……是我的错。仙灵是从小跟在你身边的，就好似你的亲妹妹，妾身也是为她着想，想替她寻一门亲事，将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可是……可是那媒人糊弄妾身，找了个又丑又老的混混……”
说话间，雨浓抽抽搭搭地啜泣了起来。
李越眉头微微蹙了下，将仙灵扶起，让她在一旁坐下，招呼人给她看身上的伤，而后转身拥住雨浓，温声道：“让夫人为这些事情操劳，是妾身的过错。可是……”
他略一停顿，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摇头。
“你也说了，仙灵是自小跟在我身边的，娘亲对她视若己出，她也算的是我李家半个小姐。夫人既然要为她说亲，这事情总该爹娘同意。就算仙灵她不想嫁，又或是冒犯了夫人，夫人也不该如此待她。”
听到里李越这般说，雨浓挣脱着就要跪下。
“夫君这是在怪责妾身了？妾身嫁入李家本就是高攀，家中婢女下人多有议论。夫君是个死心眼的人，妾身一个新妇也不好说什么。可是，妾身到底是少夫人。”
她哭得越发委屈了，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着实心疼。
“下人们对待仙灵和妾身完全就是两种态度，这些话妾身本不该说。可妾身委屈啊，你是妾身的夫君，就是妾身的天和地。仙灵到底不是李家的血脉，如今娘重病，府中闲言碎语的。妾身为她考虑，她却顶撞妾身。妾身……妾身只是想教训一下她，哪知道她这么的弱不禁风……”
李越伸手扶住雨浓，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朝众人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