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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贾政之怒

    得了贾政的承诺,贾代儒心满意足,到底身体疲倦心神殆尽,倚在书架旁的软塌上睡了,苍老的脸上眉头不再紧皱,嘴角挂着一丝欣慰笑容。

    贾代儒睡了,贾政便唤贾环随他到梦坡斋说话,一应清客也在内书房陪着说话。

    贾政一入梦坡斋,便有小厮去奉了茶来。贾政不咸不淡地吩咐了句:“放着吧。”便转身对贾环问道:“说说看,到底是什么画被人骗走了。”平常中正的眼里此时全是怒色好似快要溢出来了。

    旁边的清客们面面相觑,平日里贾政对宝玉发火,再多也不过是怒骂几句朽木不可雕也,纵然不耐严苛,骂过了也就算了。何曾见过贾政这般怒火中烧,目里的寒光仿若要择人而噬。这三爷究竟是犯了什么错,把贾政惹成这样。

    几道目光投到书房内贾环的身上。

    贾环琢磨了一番,回道:“许是那副《孔圣像》,昨日太爷带我与一位沈业大人家的管家吃饭,离时太爷将那副画给那管家带走了,约定今日再晤,要让我拜入那沈大人的门下。”

    贾环嘘着眼睛打量着贾政,他也很好奇,贾政对这件事会如何处置,贾家的能量到底到了哪个地步。

    贾政回头对着他那些清客,疑惑道:“沈大人,哪个沈大人。”

    清客们交头接耳一番,推出个身着茶褐色衣袍的清客,此人名为卜固修,三十来岁,生的一副宽耳粗眉的模样,面色红润,笑着拱了拱手道:“回老爷,这沈业沈大人想来就是那福建府的同知大人,听说是今年初春才回的金陵。”

    贾政面上全是不可思议,几分不信的道:“同知大人?一个狗屁同知也敢眛我家的东西?”

    “这……”清客们不知该如何作答,交头接耳一番便俱是低下了头,不敢多说。

    “砰”,贾政狠狠地把手上的茶盏摔在地上,怒声道:“贼子当我贾家人死绝了不成!安敢如此欺我家老人!卜固修,给我把家里的小厮护院都叫上,今日定要去找那什么沈业讨个说法。”

    书房里的清客都愣住了,贾环也惊讶地看着贾政。贾环也没想到贾政能气到这种地步,连这种话都说了出来,有些哭笑不得。

    虽说这沈业摆了贾代儒一道,真不知晓这沈业哪里来的胆子敢来招惹荣国府,但贾政遣人去找大理寺通个气给那沈业施施压,也就把东西要回来了,自然会有那沈业一顿好。难不成还真在这都城带着家仆打上门去不成,文人哪里会做这些舞刀弄棒的事情,终究有失体面。

    贾政也自觉气糊涂了说错了话,犹是不解恨道:“最少也要报备大理寺,将那沈业拘来问话。”

    清客们明白贾政这是真的气坏了,上报大理寺这就是把事情挑到明面上来了,心里都骂那沈业蠢,敢得罪荣国府,这下是真的在官路上走死了。

    清客们都厌恶沈业给自己招惹麻烦,又要到处奔波了。独独只有一人若有所思,上前躬身道:“老爷,还是先派人到沈同知府上打探一番罢,我倒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说着便对门外的小厮知会道:“快去快回。”

    贾环是认识此人的,这人叫做单娉仁,那日在熙春楼贾环也见过他,只是不知道他去做什么。

    单聘仁对贾政拱手道:“老爷,如若说是沈业沈大人想要眛下老太爷的画,说来有些荒唐,他怎么会敢来招惹我们荣国府呢,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么。我想老太爷、三爷许是自始至终都没见着那沈大人的面罢。”

    贾政闻言转身问贾环:“你见过那沈业么?”贾环点头回道:“是不曾见过,都是那周管家代他出面。”

    单聘仁捋了捋胡须,笑道:“不瞒老爷,我与那沈大人府上倒是有一清客相熟。那人叫柳三,先前跟着沈大人在福建做一幕僚,我知他随着沈大人回了金陵,便有过几次相会。那日三爷去熙春楼时,我恰好也正和几个朋友一同在熙春楼吃饭。那柳三也在,他在席中说过,今上如今又复启用了他家大人,行李都先装车上了路了,想来他跟着他家大人这两日也要离去了。”

    此时门外的那小厮去了又回,进来禀报:“回老爷,小人去那沈大人府上打门,没人来应。”

    单聘仁将手里的扇子一合,敲在手里来回踱步,笑道:“如此便是了,想来是那周管家未经会他家大人,自己生了贪念,私自眛了老太爷的画去。需知此次那沈大人说是平调,实则是下贬,五十来岁官路已经是走到了头了。福建距金陵又如此之远,此去想来就是扎根福建了,二十年内不会再返金陵。”

    贾环心里闪过了一个面孔,费公直。

    二十年后,那沈业也已经七十多岁了,就算是无病无灾也要荣养归乡了,不会再回到金陵。二十年后,贾代儒都八十多岁了,也许早就归为一捧黄土了。谁还能再追究这件事?

    贾环低着头,那张如若谪仙的面孔,此时不再清逸清秀。神色狰狞可怖,眼里的杀意浓郁的让人心底生寒。“好算计!好贼子!费公直,姓周的。”

    贾政此时又没了主意,不甘问道:“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了?”

    单聘仁眨了眨眯眯眼,摊手道:“想来是这样了,那时候又没有旁证,他要耍赖不认也可使得。”

    贾环躬身行了一礼:“老爷,孩儿先行退下了。”说罢便转身离了书房而去。只留的贾政同一众清客张目无言。

    外边的秋雨终究是停了,旭旭烈日又重新升到空中,秋老虎便是如此这般景象。

    贾代儒贾政只当贾环是个读书种子,他年将为一翩翩如玉君子。贾环只能说他们太天真了,此时沉默恪守,他日要叫人知晓,他贾环到底是个什么角色,究竟是不是个好相与的。

    此仇此辱,贾环定要百倍千倍讨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