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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博弈(下)

    “哥!”

    原本走在程卿后面的钟义一下子跑到严昱面前,笑嘻嘻地和他打起招呼:“怎么这么晚才来啊!”

    之前在独眼老钱那见到的那个干瘦的伙计,还有那个钱满西也走了过来。看到严昱,没有想打招呼的意思。

    “地方找到了,收拾一下,马上过去。”那个带头的人对着大家说到。

    那人看着三十来岁的样子,摸样挺帅,身材也颇为结实,身手应该不错。

    他凑到程卿边上说了些什么,程卿皱了皱眉。

    这群人连程卿一共有6个,除了刀疤脸和带头的帅哥,还有钟义,干瘦伙计和钱满西。

    此时,除了程卿和钟义,其他的全部在围观严昱…程卿却完全没有把他介绍给大家的意思。

    严昱只好假装看不见,心中盘算着刀疤脸和带头帅哥的身份。

    “走吧。”带头那位一声令下,大家收起视线,跟了过去。

    程卿示意钟义跟着他们先走,自己略微落了几秒,和严昱并肩一道。

    严昱心中一笑,程卿外表冷酷,还总爱说些噎人的话,但实际上还是有点人情味的。

    走了大约1个小时,原本向上的地势变得平坦起来,又走了一会,地势突然变得向下了,可以想见,他们应该是已经进入了一个山谷。

    半个小时之后,到了他们所谓的“目的地”。

    严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这山野之中居然有这规模的石造建筑。

    那个精瘦的小个子在高处架起了2个强光探照灯。

    他们处于比较高的地势之上,借着探照灯,可以俯览整个建筑,这个一个平面方形的建筑群,让人感到无比诡异的是,整个建筑都没有屋顶…

    严昱随着程卿他们走了下去,进入建筑内部,目之所及,所有的柱、梁、额、椽、拱全部是石造的,里面还有不少佛教石像,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这是一座寺庙建筑。

    “这是什么地方啊?这山里还有这么一处景点?”严昱问程卿。

    “天盖寺。”程卿没说话,那个带头的帅哥回答道。

    “这里是天盖寺?”严昱皱起眉头,“那前山的那座收费是什么?还有,这个寺为什么没有屋顶?”

    “以天为被,是为天盖。”带头帅哥说道,斜了严昱一眼,一脸不屑。

    “佛堂雕像暴露在外面风吹日晒的,不是对佛祖的大不敬么?而且没屋顶和尚们住哪?弄个这么浪漫的造型天天躺寺里携手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严昱失笑,他觉得太荒谬了,“这荒山野岭的,耗费这么多人力物力,却生生盖成了个没顶的,就为了以天为被?!”

    “所以。”带头帅哥再度鄙夷地看了严昱一眼,“这并不是一座给活人住的寺,而是一座给死人住的墓。”

    “死人…住的墓…”钟义顿觉一阵阴风刮过。

    墓?什么样的人要在深山里搞这样一个墓?严昱的心里充满了疑问。

    周围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到,这太不寻常了,一点也不像夏日的山间啊。

    一时间,因为这座天盖寺,周遭的气氛变得诡异而凝重起来。

    “镜钮出自这里?”程卿问那个精瘦的汉子。瘦子点点头。

    带头帅哥明显对程卿有意思,用一种异常温柔地声音对着她说道:“应该就是此处无疑,据记载,古南诏国灭亡后,增城公主和郑曼的后人逃入蜀中,刘岩死了之后,刘晟大肆残杀宗亲,南汉内乱,刘耀枢之子刘继志等携宝西逃入蜀投奔郑家后人,这里就是他们后人的墓葬,而那个镜钮,应该就是刘继志当时带出来的珍宝之一。”

    什么乱七八糟的,严昱一句没听懂。看了一下其他人,也是一脸懵逼的样子。

    “五代十国时期,南诏王郑曼攻蜀失利,为免腹背受敌,便派使臣以朱鬃白马为聘,向南汉王刘岩求亲,以求与南汉结盟,刘岩同意了和亲,把侄女增城公主嫁给了他。后来,刘岩的长子刘耀枢早逝,最终他的第四个儿子刘晟弑兄即位,刘晟个性凶残,在位期间杀了13个同胞兄弟,宗族里人人自危,继而才会有刘耀枢之子刘继志出逃,投奔姨母增城公主一事。”

    看着围观群众满脸不解,程卿略做了一些说明。

    果是外冷内热,严昱又在心中一笑,感觉程卿比他想象中的还更单纯一些。她的冷淡可能是因为她不知道如何与人相处。

    “当时钱叔发现了这个石庙,并且在藏经楼的墙中发现了镜钮。”那个精瘦的小个子走到墙角,指着一处缝隙说道,“就是在这里发现的。”

    说罢他用手指将一块石块拽出,里面露出一个正方的小洞。

    “当时你们是不是已经将寺中全部搜索了一遍了?程卿,我们是不是要重新搜一遍?是现在开始搜索?还是等到天亮以后再做?”那个带头的帅哥问道。

    他这么一问,几人全部看向程卿,看来他们还是以程卿马首是瞻。

    “当时人力有限,时间又仓促,只是粗略看了一遍,我们这次最好再仔细搜索看看。”精瘦小个子说道。

    严昱在一旁静静听着。

    从他们的对话来看,瘦子以前应该和钱穆东一起来过此地。此次是充当向导的角色,不知道为什么钱穆东没来,是瞎了眼行动不方便么?那也不至于派钱满西来吧?

    这个钱满西看着一副酒囊饭袋的模样,走不到几步就呼哧呼哧的喘粗气,和他那个黝黑结实的哥哥实在是天差地别,钱穆东派出这个烂阵容不知道想干什么,难道是因为程卿没答应跟他分成,只答应给他“合理的”报酬,所以他心生不满故意糊弄?

    还有那个带头的帅哥也不知道什么来历,程卿显然是学术派,钟义是程卿的小跟班。刀疤脸一路跟着钱满西,应该是他们那边的人,估计也是打杂苦力加保镖之类的,没什么发言权。

    现在首要的任务是要先搞清楚带头的这个人是哪边的,是钱穆东的人还是程卿请来的。

    “先休息吧,生火扎营,天亮后再做查勘。”程卿说道。

    众人都无异议,于是各忙各的去了。

    程卿住一个单独的小帐篷,其他人则是共用一个军用大帐篷。

    众人生了火,搭好帐篷,严昱看看表,已经11点了。

    那几个人分了班次看火,钟义负责值第一班,刀疤脸负责第二班,然后那个带头帅哥负责第三班,每班2个小时。其他人睡觉。

    他们没让严昱值夜,严昱也乐得清闲。

    这里的地势较为平坦,附近也没有什么大树可以绑吊床,所以他正在考虑要不要到寺里找个干净的地方对付一夜。虽说…睡在“墓”里好像有点不吉利。

    不过到了最后,他还是决定就在火堆边上将就一晚。

    想好了便也不再扭捏,大喇喇地直接往火堆边上一躺。钟义凑上来挨着他坐了下来。

    营地很快就静了下来,大家都在争取时间休息。不一会军用帐篷里就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钟义小声嘟囔了一句:“昱哥?你睡着啦?”

    严昱睁开眼睛,迎上钟义的目光。钟义咧嘴一笑。

    “哥,你为啥叫严昱啊?这名字有点拗口。”钟义脸一苦。

    “那你为啥叫钟义啊?”严昱反问。

    “嘿嘿。”钟义笑了起来,他笑起来的时候有个酒窝,孩子气更浓了。

    “我爸没读过什么书,就知道做人要有义气。所以给我起了这样的名字,以前上学的时候老被同学拿来取笑。哎,昱哥,你和我姐是什么关系啊?”

    “…普通…朋友。”严昱有点犹豫,其实他也不知道他和程卿的关系算不算是朋友,“你和程卿是什么关系?”

    “程叔救过我爸的命,是我们全家的恩人,卿姐就和我姐姐一样!”钟义有些小激动。

    “程叔是…程卿他爸?”

    “对。”钟义用力点了点头。

    原来有这么层关系在,难怪钟义总鞍前马后地跟着程卿,钟义说起话来直来直往,一看就是没什么心机的傻大憨,看来是他爸爸名字起得好,够忠义的。想必在这群人之中,程卿也是最信任他吧。

    严昱觉得这群人里最不用提防的就是程卿和钟义,即便没有合作关系在,这两个人也是最没有城府的。

    钟义就不用说了,憨直忠厚,程卿虽然聪明,但是情商太低,说话不懂拐弯,一看就是不通人情世故的。

    “那其他人呢?”严昱想通过钟义了解一下情况。

    “钱满西和阿忠你不是见过么?那个阿彪也是钱穆东的人。”说完,他看了看帐篷,凑近严昱,压低声音道,“韩星是吕义山的学生…”

    “阿彪是那个刀疤脸?长得有点人样的是韩星?吕义山又是谁?感觉在哪听过这名字…”严昱想起来了,钱穆东当时嚷嚷说自己的情报很值钱,很多人抢着要,罗亚吕义山…

    “对,韩星就是那个高高帅帅的,吕义山和程叔是同门,都是彭老的学生…”

    “…彭老又是谁?”严昱皱眉,这个人也是钱穆东曾经提起过的…当时他猜测应该是程卿的亲戚。

    吕义山是程卿他爸的同门师兄弟?那这么看来那个韩星应该是程卿这边的…

    严昱点了点头。这样的话势力均衡些,真撕破脸也不用怕。他从小到大都是个特别没有安全感的人,他不信任别人,每次都要先做好最坏的打算,估量好动手的胜算。

    “彭老你都不知道?你怎么在这行混啊。”

    “哪行?”

    “考古啊。”

    “谁告诉你我是考古的?”

    “你不是考古的为什么卿姐叫你来啊?”

    “继续说。”严昱懒得跟钟义解释太多。

    “还说什么啊?钱满西是钱穆东的弟弟,阿忠是钱家的伙计,你都知道啊。钱穆东以前也干过一段时间的考古,后来...咳咳,就那什么去了。”钟义跟严昱眨了眨眼睛,严昱会意,他是指盗墓。

    估计是考古的时候看到了不少文物,只能看不能拿心里痒痒,所以才干脆去做盗墓的勾当去了吧,严昱暗自在心里琢磨。

    “钱穆东说他家里有传家的文献,上面记载着这个寺的情况,所以他们哥俩就一直在找,后来终于给他找到了,7年前,他们来过这里,找到了镜钮。”

    “7年前?”

    钟义压低声音:“镜钮是钱穆东7年前在这找到的,他回去就在黑市上卖了,但是当时没人识货,没卖出好价钱。前段时间罗亚突然去找了钱穆东问镜钮的事情,然后钱穆东就觉得那东西可能非常值钱,觉得自己可能当年卖亏了。这才找了卿姐,要做这笔交易。”

    “罗亚...?”严昱皱眉,“罗亚是谁,怎么会知道镜钮的事情?还有,我们这次来这,到底期待找到什么呢?镜钮…难道那个镜子也在这?”

    “咳。”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严昱连忙转过头去,发现程卿的帐篷不知道什么时候拉开了。

    “想聊就出来聊聊呗。”严昱朝帐篷里说了句。

    程卿没说话。

    “既然这里是个墓,那么镜钮就可能是陪葬的东西,仔细检查也许就能发现更多的线索。”钟义说道,“钱穆东说他上次来去匆忙,可能还有什么东西遗漏了。”

    “钟义,你真是头大脑小。”严昱伸手摸了摸钟义的头,“你觉得这事合理么?他一个盗墓贼,碰到了大墓,那跟苍蝇见到屎有什么区别?他有什么可来去匆忙的?再说,就算第一次遗漏了,整整7年,他都不回来再看看?尤其是,知道了这镜钮价值连城之后,他自己不来,还非要等着大家一起过来跟他分一杯羹?”

    严昱本来就对钱穆东没有好感,一直怀疑他的动机:“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王八蛋诓骗咱们过来这,有要利用咱们的地方。”

    “放屁!”严昱还没说完,军用帐篷里就传来了钱满西的声音。

    严昱一回头,就看到军用帐篷被拉开,钱满西气冲冲地爬了出来,对着严昱开始喷:“我大哥怎么会是这种人?!他要想骗你会让我过来么?我可是他亲弟弟!你这个臭小子#¥%#%%%……%*&*¥%¥#”

    钱满西看上去已经气得快要爆血管了,脸红得跟关二哥一样。

    接着那个韩星也爬了出来,带着一抹冷笑看着严昱。

    再接下来,阿忠和那个叫阿彪的大汉也出来了,两人睡眼惺忪,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钱满西骂完了严昱又转头对着程卿的帐篷吼道:“程小姐,我是给你面子,要不早就把他从山上扔下去了!”

    出乎意料的是那个叫韩星的,严昱以为是程卿这边的人,可他居然为钱满西帮了腔:“钱叔给了我们线索,还让亲弟弟和阿忠阿彪一起陪我们过来,你这样大放厥词有什么企图。”

    严昱冷笑一声,他不想费力气和这些人扯嘴皮子。他在重新估算形势。

    “我大哥和程小姐合作,是因为相信她的专业能力!”钱满西见韩星帮她,便嚷得更大声了。

    一直沉默着的程卿,此时揭开帐篷走了出来:“既然如此,就从专业的角度说说。”

    她扫了一眼严昱和钱满西:“这里确实不像是五代十国的墓葬。”

    她边说着边往寺内走去,其余的人赶忙跟了上去。

    “院内正中心有佛塔,这是隋唐以前的旧制,隋唐前的寺院才在寺前或宅院中心造塔。这个塔被称为‘浮屠祠’,拜塔中的舍利是当时巡礼的主要内容。庙前有廊庑围绕,正中院庭的前后有殿堂,房院为僧房。可是隋唐以后,普遍以殿代塔,佛塔渐渐被挤出寺院,或另辟塔院,或置于寺前后或两侧,基本不会放在正中。”

    “你是说这个寺是五代之前的?”严昱皱眉道。

    “这正是奇怪的地方。”程卿沉吟了一下,“从这里依次是天王殿,大雄宝殿,法堂,再是藏经楼,以天王殿到藏经楼这一线为南北纵深轴,整个寺是‘伽蓝七殿’制,这个制式是禅宗兴起后才逐渐形成的,宋代之后的寺院才多用这种制式。当然,五代十国时期西南边陲提前出现这样的制式也不奇怪。”

    “那,这个寺到底是什么年代的?”钟义抓了抓脑袋。

    “年代并非最诡异的地方…”程卿走上前去摸了摸佛塔,然后朝庙前望去,“无门,这才是最让人不解的。”

    “门?”钟义的脑袋已经快要被抓破了。

    “三门。”程卿继续说道,“佛教中门是能通的意思。佛家笃信从空门、无相门、无愿门这三解脱门能通至涅槃。寺庙一般都会设山门,即使不方便做三门,至少也有一门。这里什么都没有,要真是个墓,那和诅咒墓主永不超生也没什么区别了。”

    程卿说完,冷冷地看向钱满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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