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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昔景(上)

    【程卿】

    一滴滚烫的泪珠落在官若男的手背上,她的心和身同时一颤。

    她迅速抽回了捂在程卿嘴上的手。

    周遭的空气放佛凝固了一般。

    静,死一般的沉静。

    程卿的心里五味杂陈。

    刚才那种强烈的恐惧感,随着官若男的出现而减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复杂感情。

    是委屈么?是恨么?是恨一个狠心决绝的母亲抛弃了年幼的自己?还是恨不争气的自己,花了二十多年铸成的心防,竟在一瞬间溃灭得无影无踪?

    这是她曾经多么期待多么渴望的重逢啊!可竟然,是如此的尴尬。

    为什么会被抛弃,为什么父亲可以决绝地走,母亲可以决绝地走…这是她前半生一直无法面对的问题。

    是她不够优秀吧?她这样说服自己,她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她拼尽全力去证明她可以足够强大。

    可是越强大,就越清醒。

    越清醒,就越知道一切都是徒劳。

    她早已明了,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程卿伸出手,抹去眼泪,倔强的神色重新爬上脸庞。她不可以,再袒露脆弱!尤其是,在她的面前!

    官若男握紧了拳头,她的身体在黑暗中微颤着。

    她有些透不过气来…她甚至…甚至希望,刚才那个唯恐避之不及的祸端立刻出现!

    她需要发泄!需要狠狠地发泄!

    【肖奉国】

    “哥!”钟义死死拦腰抱着黄士季,搞得黄士季哭笑不得。

    “放开我!”黄士季一边骂一边挣扎。

    “怎么办啊!鬼打墙了!我们出不去了!我不想死在这里!我还得去救卿姐呢!”

    “就你这个死样子还能救别人?!”黄士季奋力甩脱。

    被甩开的钟义又跑去抱肖奉国的大腿。肖奉国不忍推开他,只好任由他抱着。

    谭守也吓得一头汗,脸色煞白,瘫坐在一边,哼哼着。

    “这么一大群人!我们怎么就和这两个猪队友搞在一起了!”黄士季忍不住骂道。

    对于跟丢了这件事,他其实早有心理准备。

    这里的路况如此复杂,前面的官若男走得飞快,后面光线不足还有这两个累赘,跟丢看似是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肖奉国本来是不会跟丢的,可是他看到谭守和钟义拉扯纠缠着,而本该断后的黄士季,竟然越过了钟义想自己先走。

    肖奉国不忍将钟义和谭守丢在后面,便让开通路,让钟义和谭守走在队伍中段,自己断后。

    就这么一耽搁,后面的人就跟前面脱了节。

    跟丢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跟丢之后,他们前后的通路居然都有了变化。

    四周弥漫着未知的危险气息…

    “哥,你能不能,能不能自己找路?”钟义满脸期盼地看着黄士季。

    “不行,我心眼未开,不像官若男和…”一想到师兄和师父生死未卜,黄士季心里更是乱。

    “我们在这…不是被…被那些古怪的东西追上弄死,就是自己缺氧而死,就算有通风,久了也会渴死饿死…此处不宜久留,不宜久留啊!”谭守挣扎着扶墙站了起来。

    “可怎么走啊!他缺心眼!”钟义哭丧着脸指着黄士季。

    “你他妈的才缺心眼!”黄士季气不打一处来。

    “那不是你自己说的么…”钟义满脸委屈。

    “别废话了,尽头的那间石室,先进去看看!我想办法在里面布上防御,我们就在这固守到卯时,然后再想办法出去。”黄士季指了指尽头的一间石室。

    “好,你去看看…”钟义和谭守非常默契地给黄士季让出一条路来。

    “放屁,我让你们去看看!”黄士季骂道,“万一有问题,起码还有我能救援,我去了有问题,你们在这也是等死!”

    “你才放屁呢…我不信任你,有危险的时候,你肯定跑得比我们快,才不会救我们呢…不对,你现在可能就是想甩掉我们…”

    钟义的脑袋,在这个时候反而动得特别快。

    “我想甩掉你们?我简直想杀了你们!”黄士季挥了挥小刀,吓得钟义和谭守都是一缩头。

    “给我滚过去看看!不然就给我去死!立刻马上!”黄士季露出凶相。

    “有话好好说!干嘛吓人…”钟义推了推谭守,“教、教授…那个孔融让梨…”

    “让…机会给你…”谭守伸手想把钟义推到前面去,可是钟义个高,两人互相推来推去,又扭在一起。

    “你们俩个能不能快点!”黄士季看到他俩龟速蠕动,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使劲朝他俩挥着刀,差点戳在谭守脸上。

    “啪!”在队伍尾端戒备的肖奉国看到这情形,走上前一把抓住黄士季的手腕。

    “你干嘛?!”肖奉国力气极大,黄士季没挣脱开。

    肖奉国皱眉看了黄士季一眼:“刀剑无眼,不要乱挥!我去便是。”

    他松开黄士季的手,回头朝钟义和谭守点了点头。钟义谭守感激涕零地差点给肖奉国跪下。

    黄士季没说话,把唯一的手电递给肖奉国,静静看着他往石室移动着。

    虽然肖奉国不给面子地对他动了手,但对这样的队友,黄士季还是极为满意的。

    此人正直勇敢,身手也好。既不会像钟义谭守这样拖后腿,又不会像严昱官若男那样难搞。可以利用他来打前锋,还不用防备他放冷枪使暗箭…

    想到这,他忙打起精神注视着石室,万一里面真有危险,他得迅速接应肖奉国才行。

    这样的好队友,他可不想过早的损失掉。万一折了肖奉国,他身边可就只剩下钟义和谭守两个废物可以用了。

    肖奉国以标准的特种作战姿势,双手交叉,一手持着手电,一手举着严昱之前给他的枪,慢慢朝石室移动着。

    快到石室门口,他转了下手电照了进去,随即身躯一震,往后急退了两步。

    黄士季紧张起来,他的角度无法看到肖奉国看到的东西。但是肖奉国的胆量和身手他是了解的,此刻他竟然急退,肯定是有极大的危险!

    他赶紧把小刀在手上划了一下,准备迎敌。

    “怎么了?!”黄士季低喝道。

    肖奉国站定,又往前迈了一步,仔细看了看,舒了口气:“好多明月…”

    钟义的脚一下子软了,如同一团烂泥一样向谭守身上瘫去,谭守也吓得半死,被钟义一靠,如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了下去。

    黄士季惊了,什么叫好多明月??他赶紧摆出防御的架势向后退去。

    “我就说他靠不住,一遇到危险就会跑!”钟义哭道。

    “不是活的…”肖奉国犹豫了一下,回头朝黄士季说道。

    “不是活的?”黄士季闻言停了下来,将信将疑,等了半晌,一直看着罗盘,感觉确实没有太大危险之后,才走到石室门口朝里看去。

    原来是玉像…

    一看之下,黄士季的头皮也有点发麻。

    明月确实给大家造成了心理阴影,而这里的玉像,很明显是照着明月的样子雕刻的…

    大概有二十多尊,雕工高超,模样鲜活,尤其是眼珠,似乎是另用黑玉镶嵌上去的,手电光一照,竟有眼波流转之效,实在让人惊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黄士季慢慢靠近,这个石室似乎被布下了某种禁制…肖奉国手中的手电在四处照着,越看越是心惊。

    每个玉像的背后都有符纸,石室的四壁,还有各种符咒。

    难道…这是师祖当年封印明月的地方?

    难道那明月竟是有很多分身?而师祖封了这些玉像,自以为将明月封住了,结果有了个漏网之鱼?也就是他们遇到的那个穿喜服的明月,这才有了今日之事?黄士季有点想不通。

    “你们靠墙待着!别乱碰东西!不然一会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黄士季吩咐谭守和钟义靠墙蹲着,其实根本不用他吩咐,那两货已经自觉主动地,离玉像要多远有多远了。

    黄士季仔细检查了玉像后的符纸和四壁的符咒,又加了点自己的符纸:“这里,应该可以撑到卯时,过了卯时,我们再想办法出去!”

    【官云衣】

    “走啊。”严昱拉了一把还在犹豫的官云衣,“出去再说。”

    “等等啊…”官云衣心里还是有点毛毛的。

    可是严昱已经把道观的大门打开了。

    “啊!”只听得官云衣一声尖叫。

    回过头去的严昱也被吓得不轻。明月!眼前正是明月!

    “我…”明月竟然开口说话了…

    严昱和官云衣呆怔了半晌。

    “明月!”一个男子跑了过来,“你不用理会他!”那男子怒目瞪向严官二人的身后。

    两人一回头,才看到身后有个道士打扮的男人。

    “若是何公子真的出事了,你我如何心安?”明月对那男子温柔地笑了笑,“我们…便去看看吧?”

    “唉,好吧,你愿去,我陪你便是。”那男子也温柔一笑,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姑娘果是心善之人,你们随我来吧。”那道士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里间。

    “走!快跟上他们!”看着三人走向后院,严昱一下子反应过来。

    “去哪?!”官云衣扯住他。

    “当然是跟着他们去看看啊!搞不好就能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经过了!”

    “经过…明月被…活剥的经过么…我不要看!”官云衣不肯去。

    “你不去我去了!”严昱径直朝后院跑去。

    “严昱!你混蛋!”官云衣一跺脚,看了看空荡荡的前院,心里一阵慌乱,虽是不甘,还是追着严昱朝后院去了。

    “不是不来么。”严昱看到官云衣追了上来,笑道。

    “你给我记着!等离开这!我一定饶不了你!”官云衣愤愤说道。

    地道口,明月犹豫了。

    “怎么了?”年轻男子问道。

    “这个人一定就是叶公子。”官云衣看着那年轻男子和明月,语气里满是遮不住的羡慕,“看他们瞧着彼此的神色便能知道,是一对相爱的璧人。”

    “是么…这你都能看得出来…”严昱想起了程卿。

    “当然。”官云衣苦涩一笑,“你看程卿的时候,便是这样。”

    “…”严昱有点无语。

    “而我,呵呵。”官云衣又是一个自嘲的苦笑,“…也是这样。”

    严昱怎么会不明白官云衣的意思…她的直白,让他感到一丝慌乱。

    “这下面…似有不祥之兆。”明月说道。

    “那就不要下去了!”叶公子急切道,拉着明月就要离开。

    “这玉矿年久失修,里面难免有些不干净的东西,不过姑娘只管放心,贫道还是有些道行的,定可保姑娘周全。”那道士说道。

    “你别下去了。”明月对叶公子说道,“我下去看看便是!”

    “我怎会让你独自涉险!”叶公子断然拒绝,“明月,你留在上面,我下去便是。”

    “不…”

    “两位,何公子就在下方不远的一处石室内,贫道去过数次,途中并未有什么危险,我们并不深入,想必不会有事。”道士见他们相互推让,便开口说道。

    “那何云长要死要活,跟明月并无半分瓜葛!若不是看在昔日情谊,我是断不会让明月来此!此番救得了他,是明月心善所致,救不了他,也是他咎由自取!”叶公子道。

    “正是正是,此事跟贫道本也无瓜葛,只是念及旧日情谊,不忍见他憔悴如斯。天地之大善,莫过于度人。你我,明月姑娘,均是抱着此心而来。成与不成,便是天定了。”道士说罢,率先走入地道之中。

    “明月,你若不想…”叶公子柔声说道。

    “不…下去吧。”明月神色坚定,朝叶公子微微一笑,朝地道里走去。

    “你若不想…”严昱回头看了看官云衣。

    “不…下去吧。”官云衣看了看严昱,也是一笑,竟先严昱一步,跟着明月他们三人走进了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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