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世子去宗学堂不带他一起，陀螺整个人都没精打采的，做事情也提不起精神，就像一只被主人抛弃了的小可怜。</p>
今日欧阳念叫了他几次，每次都是心不在焉的，连视线都躲着她。</p>
“陀螺。”</p>
眼见陀螺又要躲着她，欧阳念不得已终于出了声。</p>
“世，世子？”</p>
陀螺转过头，眼神躲躲闪闪的不敢去看面前的少年。</p>
欧阳念好看的眉毛拧了拧，“你做甚见了我就躲，我能吃了你不成？”</p>
陀螺：“……”</p>
欧阳念板起面孔，双手负在身后，“说吧，这几日为何见了我就躲？”</p>
“没，没有躲。”</p>
陀螺垂下头，一只手不自觉的拧着衣服一角，“小的只是不敢面对公子。”</p>
“为何？”</p>
“小的是世子的贴身小厮，世子进宗学堂都不带着小的。想来小的定是哪里惹得世子不快，小的没脸面对世子。”</p>
欧阳念眼眸微微眯了眯，“你是这样以为的？”</p>
陀螺不说话了。</p>
欧阳念挑了挑眉，也不生气，只语气不疾不徐的开口道，“世子身份特殊，我去宗学堂，有许多双眼睛盯着，稍出差错，便可能是灭顶之灾。”</p>
陀螺不知世子的意思，只瞪大了眼眸，抬眼去看世子。</p>
“本世子不带你去宗学堂，并非你惹怒了我。而是因为你心思单纯，什么事情都容易写在脸上。</p>
能进宗学堂的，都是这临国都城的达官贵人，他们个个都是人精。本世子若是带你去了，反而不好。”</p>
陀螺眼眸闪了闪。</p>
真没想到，他之前故意表现出一副蠢笨的模样，如成倒成了他的阻碍。</p>
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p>
“若是没什么事情就下去吧。”欧阳念罢了罢手，示意他离开。</p>
陀螺垂头丧气的离开，身后响起世子清清冷冷的声音，“日后不准再躲着本世子了。”</p>
陀螺脚步一顿，下去了。</p>
欧阳念静静站着，看着陀螺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p>
“世子爷，陀螺这几日，怎的不跟着公子？”</p>
管家来的时候，刚巧碰到了正离开的陀螺。</p>
陀螺一直在世子身边伺候，鲜少离开世子身边，如今这般倒是少见。</p>
“他有其他事情要做。”欧阳念面无表情，“宇文管家，我记得当初我身边跟来的人，都一大部分是从新来的仆从里面精挑细选出来的？”</p>
欧阳念一只手撑着脑门，手指头在额头处轻点，显得有些漫不经心。</p>
她身份特殊，当时从国公府带来的人，除了宇文管家和几个国公府的亲信，其他人都是从新任里面挑选的人手充数。</p>
陀螺就是从这些人里面被她给提拔到她身边伺候的。</p>
“是。老爷喜静，所以府里的丫鬟仆从很少。</p>
世子回来之后，老爷担心怠慢了世子，便叫老奴又带了一些新的仆从回来。”</p>
宇文管家不明所以，但是世子问起，他还是恭恭敬敬的回了话，</p>
他也不知晓当初老爷是怎么想的，世子进京，居然派了一些新仆从跟着。</p>
不知道的，还以为世子爷是多不受宠呢。</p>
然而他却知晓，老爷是真的疼爱世子，便连老爷的暗卫，都派了好几个给世子。</p>
“这些新的仆从，都是从哪里来的？”</p>
宇文管家想了想，“有些是从伢子手里买来的，有些是应征后自愿进入国公府的。”</p>
“世子突然问起这些，可是这些新仆从，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世子平日里很少问起这些东西。</p>
“没有，我就闲得无聊，随便问问。”欧阳念收起了懒散的模样，“你找我来，可是有事？”</p>
“老奴就是过来问问，世子去宗学堂，想要带些什么东西，老奴也好着手去准备。”</p>
明日就是宗学堂来堂的日子，今日提前准备好了，明日就可以直接前往宗学堂。</p>
“真快，明日便是宗学堂开堂的日子啊。”欧阳念揉了揉眉心。</p>
好日子就要到头了。</p>
这几日她呆在世子府，每日里吃喝玩乐不停，倒是养出了几分懒散性子。</p>
进了宗学堂，这样的日子可就少了。</p>
欧阳念想了想，“多带些衣服和银票，再把需要的书本带着就行，不要带太多了。”</p>
麻烦！</p>
宇文管家愣了愣，“世子，就带这些东西吗？”</p>
“还需要带其他东西吗？”欧阳念反问。</p>
不就是上个学住个校嘛，难不成还要搬个金山银山过去？</p>
宇文管家嘴角抽了抽，最后无奈道，“罢了，老奴替世子准备吧，定不会让世子在宗学堂吃苦受累。”</p>
“你随意。”</p>
只要不来烦她，随便他怎么折腾，她是没有异议。</p>
只是一想到明日便要去宗学堂，欧阳念没来由的一阵心烦意乱。</p>
第二日。</p>
欧阳念还在熟睡中，门外一阵嘈杂的声音传到欧阳念的耳朵里，吵得她睡也睡不好。</p>
外面在干什么呢，吵吵嚷嚷的。欧阳念眉心拧成了疙瘩，抱着被子翻了个身，继续睡觉。</p>
“今日是宗学堂开堂的日子，世子怎的还没有起床，可别迟到了。”</p>
“世子还在睡觉。”</p>
“还没醒吗？”</p>
“没醒。”</p>
“怎么还没醒，不知道今日是宗学堂来堂的日子吗？”</p>
叽叽喳喳，嗡嗡嗡……</p>
欧阳念满头黑线，一脸郁气的从床上做起，“一大早上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p>
门外的嘈杂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p>
“世，世子。今日是您去宗学堂的日子，管家让小的来叫世子起床。”</p>
门外，有小厮抖着嗓子颤着声音，说完一句话，默默的咽了一口口水。</p>
希望世子不会发怒。</p>
“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欧阳念拧着眉心，语气不怎么好。</p>
小厮也不敢多说，瞬间跑的没影了。</p>
欧阳念穿好衣服，门从里面被打开，门外，陀螺孤零零的候在门外。</p>
见欧阳念出来，他眼睛顿时一亮，“世子爷，您醒了？小的这就伺候您洗漱。”</p>
欧阳念臭着脸不说话，被人吵醒的郁气还没有发出来，委实难受。</p>
陀螺虽然笨，但是这时候也没有巴巴的凑上前去触世子的霉头。</p>
他打了一盆水，伺候欧阳念净面，欧阳念没有开口，他便也不说话，就像平日里那般，笨的恰到好处，让人不那么反感。</p>
欧阳念眯了眯眼睛，挑眉看着伺候他净面的小厮，顿时笑道，“怎么，今日想明白了？”</p>
陀螺手上的动作一顿，似是被欧阳念吓了一跳，他转过脸，语气诚恳道，“小的想明白了。是陀螺不够聪明。”</p>
“你能明白就好。”欧阳念淡淡的移开视线，“你确实不够聪明。不过，你每次笨的恰到好处，倒是从来没有惹怒过本世子。”</p>
陀螺眼眸微顿，不着痕迹的看了欧阳念一眼。</p>
他发现了？</p>
欧阳念似是没有注意到他眼神微妙的变化一般，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本世子喜欢诚实的孩子。”</p>
陀螺瞳孔骤然一缩。</p>
欧阳念也不管他是何表情，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没再理会他。</p>
陀螺今日近身伺候，忘了传早膳，所以早膳比平时稍微晚了一些。</p>
欧阳念在房间里坐了下来，陀螺后脚跟着进来。</p>
“世子。”</p>
陀螺在欧阳念跟前跪了下来，垂首敛目，“小的来向世子请罪。”</p>
欧阳念并不意外，挑眉看他，“你有何罪，犯得着来向我请罪。”</p>
“陀螺骗了世子，所以特来向世子请罪。”</p>
陀螺黑漆漆的眼眸动了动，一双黑眸闪着莫名的水光，语气里分明含了几分恳求之意。</p>
“世子，我愿意交代所有事情，希望世子大人大量，能原谅陀螺的不诚。”</p>
欧阳念心意一动，一只手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说说看。”</p>
“我当初，其实是故意要接近世子的。成为世子的小厮，也是我有意为之。”陀螺道。</p>
“嗯。”</p>
这语气不悲不喜，陀螺猜不透世子是个什么意思。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p>
“我想进宗学堂，奈何身份低微，所以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进入宗学堂。”</p>
他再次瞄了世子一眼，他还是面无表情，神情淡漠让人看不出息怒。</p>
陀螺咬了咬牙，冲着欧阳念磕了几个头，“陀螺斗胆，还请世子看在我往日尽心尽力伺候世子的份上，给我的一个进入宗学堂的机会，我……”</p>
“你不过是本世子的一个下人，本世子为何要答应你？”欧阳念毫不留情的出声打断了陀螺的话。</p>
陀螺的心沉了下去。</p>
他知道，他的谋划失败了，他没有机会了。</p>
他很想再看一眼老师，可惜，他失败了！</p>
陀螺垂眸，不再说话。</p>
“让你进入宗学堂，也不是不可能。”欧阳念好整以暇，“但是你得告诉我你想要进入宗学堂的原因以及你的真实身份，我才能决定帮不帮你。”</p>
陀螺眼眸骤然一亮。</p>
只是，他的真实身份……</p>
他亮起来的眼眸瞬间又黯淡了下去。</p>
他的身份，他如何敢告诉别人。</p>
“怎么，你不愿意？”</p>
欧阳念搁置了茶杯，“既然你不愿意，那算了吧。”</p>
“我……”</p>
陀螺拳头捏了起来。</p>
他不愿意放弃这次机会，但是，他要他说出自己的身份。</p>
他的身份……</p>
欧阳念见他面色有异，似有些顾虑，不由一笑，“你跟着我也有些时日了，我是什么样的人，想来你也知晓。怎么，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吗？”</p>
“不是，我……”</p>
陀螺犹豫片刻，看了欧阳念一眼。</p>
他该告诉他吗？</p>
平心而论，世子平日里待他极好，也不像是那等不靠谱的人。</p>
陀螺拳头捏紧，“世子，我可以告诉你实情，但是还请世子替我保密，世子若是答应，我便告诉世子实情。”</p>
“嗯。”</p>
这算是答应了。</p>
陀螺莫名心头一松，同欧阳念交代了自己的身世。</p>
陀螺原名莫冬齐，是曾经朝中官员莫大人的儿子。欧阳念来临国有一段时间了，对这位莫大人自然是有所耳闻。</p>
然而真正让欧阳念注意到莫家的，却是莫家与欧阳家雷同的遭遇。</p>
莫家，曾经也是扶持先帝，有从龙之功的元老。可惜后来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被文大人抄家灭族了。</p>
莫冬齐，便是莫家的小儿子。他本是宗学堂廖元的得意弟子，也是一代天骄，却因为这场莫须有的罪名，断送了前途，成了阶下囚。</p>
只是后来又被人秘密救出，从此隐姓埋名，流落到现在，成了世子的小厮。</p>
欧阳念唏嘘不已，看了莫冬齐一眼，“所以，你想要进入宗学堂，就是想再见见你的老师廖元？”</p>
莫冬齐不置可否，又道，“莫家出事当年，原本老师可以接管宗学堂，却因为莫家出事了，被吴越那个小人给比了下去。</p>
我打听过了，这些年，吴越仗着自己接管了宗学堂，一直欺压老师。我本想着，想些……”</p>
莫冬齐没有说下去，欧阳念却猜到了他要说话的。</p>
“所以，你想着可以让我成为廖元的弟子，我是定国公世子，成了廖元的弟子，廖元便可以多一份筹码，可以少受吴越的压制。甚至，如果可以，你还想让我替廖元赢得比赛，让他接管宗学堂？”</p>
莫冬齐捏紧的手垂了下去，艰难道，“是……”</p>
他一开始，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没想到会被世子看穿。</p>
他心下有些忐忑，也不知晓世子会如何看待自己。</p>
平心而论，世子待自己极好，他感激他。他不想从他眼中看到失望。</p>
“你很聪明。”</p>
欧阳念敲了敲桌子，声音淡淡的开口，“若是你一开始便告诉我实情，我自然会帮你。你也知晓，我对于我身边的人，一向很大方。”</p>
莫冬齐心下一紧。他知道，世子还有后话。</p>
果然……</p>
“但是，你利用我对你的信任，反过来利用我，我很失望。我之前，真的没有怀疑过你。”</p>
莫冬齐的心沉了下去。</p>
他苦笑一声，“世子待我极好，我利用了世子，辜负了世子对我的信任。”</p>
“不错。你确实辜负了我的信任。如果我今日没有挑明了说，你是不是也不打算告诉我？”</p>
莫冬齐沉默不语。</p>
若是没有今日这一遭，他也不知晓他会不会告诉他。</p>
“对不起。”莫冬齐低垂了眼眸。</p>
欧阳念微抬了眼眸，“先不着急说对不起，你让我带你进宗学堂，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有条件。”</p>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