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人看了沈雪落一眼，便又收回视线，声音微沉，“世子如何？”</p>
沈雪落心头发怵，硬着头皮道了一句，“世子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我的人已经查清，他与八皇子苟且，我……”</p>
“哦？”</p>
文大人一双锐利的眼眸顿时看向沈雪落，“当真如此？”</p>
沈雪落心头莫名一跳，但是想到那世子确实是个断袖，他又瞬间挺直了脊背，垂眸肯定，“当真。”</p>
“呵。”</p>
文大人突然轻笑一声，下一秒便突然变了表情，语气阴沉沉道，“他是断袖也好，龙阳也罢，在我眼里并无区别。我要的是一个结果！”</p>
沈雪落垂眸不语，心跳加速。熟悉文大人的人，都知晓他这是生气了。</p>
蓦地，文大人突然伸出手，捏住了沈雪落的下巴，“沈雪落，你是一个聪明的女子，该会明白我的意思吧。”</p>
沈雪落的下巴被捏的生疼，她忍通道，“是，大人的意思我明白。我会听从大人吩咐，竭尽全力接近世子，拉拢世子。”</p>
听到沈雪落这么说，文大人才放开了他的下巴，冰冷的目光看着他，冷声道，“希望下一次，你莫要再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若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下一次你再见到秦将军，会是以何种身份。”</p>
冷冰冰的声音，如同一道魔咒，钉死在沈雪落的心上。</p>
她错了，错的离谱。</p>
她以为，若是将断袖的事情告诉他，他会网开一面，换了人去接近世子。</p>
却不想，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p>
沈雪落揉着被他捏的几乎要碎掉的下巴，眸中划过一抹屈辱之意。</p>
她有些自嘲讽笑笑，披着斗篷往回走。</p>
也是她太天真了，她就不该对那人抱有希望。那人，就是一个吃人的魔鬼。</p>
就因为他权势滔天，就因为他掌控半个朝堂，所以他能为所欲为，来掌控他。</p>
沈雪落走的很慢，她的心中憋着一股子郁愤之气，但是更多的，却是对权利前所未有的渴望。</p>
郡主有权，所以能够掌控文大人。文大人有权，所以能够肆意的掌控她。</p>
不得不说，权利真是个好东西。若是如今，她也能够如同郡主那般高高在上，那她便是这场权谋里的掌控者，而不是被掌控者。</p>
沈默寒被欧阳念施完针，一觉睡到了大天亮，起来的时候，欧阳念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堂中听学了。</p>
“我睡的这么沉，你怎的也不叫叫我？”沈默寒有些不高兴的捂着发沉的头，从房间出来走到了院门口。</p>
欧阳念抬眸，微微挑眉，指了指他身边伺候的两个人，“我有没有叫你，你问问他们就知道了。”</p>
沈默寒听话的抬眼去看，入目地便是两个鼻青脸肿的小厮，他二人正苦着脸盯着自己，眼睛里满满都是委屈之意。</p>
沈默寒：“？？？”</p>
他一脸懵逼，皱褶眉心看着二人问，“你们二人，脸怎么了？”</p>
他原先带出来的那两个内侍是皇后的人，被他寻了一个由头遣送回宫里头去了。</p>
新来的这二人是容景安排给他的，如今成了这般模样，要是让自己那个刚认回来的亲哥看见，估计会以为自己不满他给自己送的人呢。</p>
被问话的两个小厮面色诡异的对视一眼，对上沈默寒狐疑的眼神，连忙摇头道，“殿下，我们没事。”</p>
沈默寒狐疑之意更甚，一双眉心拧成了疙瘩。他有些不耐烦，“没事儿一个个鼻青脸肿的？你们就这般跟着本皇子出去，本皇子都嫌丢人！”</p>
两个小厮默默无语。</p>
他们能成为这般，都是拜面前这位殿下所赐。殿下现在倒是怪起他们来了。</p>
“噗嗤。”</p>
旁边的欧阳念一个没忍住，突然笑出了声。</p>
“殿下，他们二人这脸上的伤口，谁都可以嫌弃，但是你不行。你怎么不问问他们，他二人这脸上的伤口，都是谁打的。”</p>
沈默寒眉心紧皱，隐隐有了猜测，“谁发的？”</p>
欧阳念抬眸看他，笑盈盈道，“你是真不清楚还是假装不清楚，莫不是知晓自己做了错事儿，这时候故意装糊涂不打算承认了？”</p>
沈默寒脸色黑了一黑，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小厮，眉心突突的跳了一跳，“你们这脸，究竟谁打的？”</p>
黑漆漆的脸色看着有些瘆人，两个小厮下意识的便缩了缩脖子，沉默着不敢应声。</p>
欧阳念忍住笑意，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殿下，我看你还是别为难他们可，他们今日可都被你吓的不轻。”</p>
沈默寒脸色又黑了一黑。</p>
欧阳念又忍笑道，“我该庆幸，今日去叫你起床的人不是我，若不然，被打的人就可能是我了。”</p>
沈默寒脸色黑的彻底。</p>
有些被他忽视了的模糊印象才渐渐被他从记忆里面翻了出来。</p>
昨日约莫是被施针的时候耗费了太多精神，他忍不住便睡了过去，在睡梦中又零零总总做了好些梦。</p>
依稀记得在他睡觉的时候，好似真的有人叫过他。</p>
他那时候大概是在做梦，只是忘记了做了什么梦，只觉得心头异常的气闷和烦躁。却有一道声音锲而不舍的在他耳边，唤他殿下。</p>
他一时间忍无可忍，拳头瞬间便砸出去了。再之后，那声音便再没有响起来了。</p>
莫非，就是那个时候？</p>
沈默寒自幼便有起床气，尤其是被人下毒之后，这脾气越发的暴躁了些。</p>
以前伺候他的小厮都摸清楚了他的脾气，平日里叫他起床，也是乖乖候在门外，不敢近身去叫他起床。</p>
新来的两个小厮不知晓沈默寒的脾气，贸然闯进去叫人，也难怪会被沈默寒打的鼻青脸肿的。</p>
沈默寒咬牙切齿，看着欧阳念幸灾乐祸的模样，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声音压抑道，“你不是已经在为我施针排毒了吗，为什么我还会这样？”</p>
“？？？”</p>
怎么么要问她呢，她又不知道！</p>
欧阳念摸着下巴寻思，能在睡梦里就把人给打了，这也不是正常人能干的出来的事情。</p>
说他是被那毒素影响的，这倒也解释的通了。</p>
欧阳念满脸无辜，“我是真不知晓你还有这臭毛病。不过你体内的毒素要清楚干净，还需要些时日。”</p>
说着，又问了一句，“你以前就有这毛病？”</p>
“嗯。”</p>
沈默寒臭着脸，“以前在我身边的近身小厮，都知晓我的脾气，他们不会近身叫我起床。”</p>
也是今日的两个近侍倒霉，刚来也没有个人提醒，平白无故挨了两拳头。</p>
欧阳念勾了勾唇角，忍不住又要笑，却被沈默寒给瞪了回去。</p>
“日后若要叫我起床，敲门便是，不要离我太近。”沈默寒冷着脸，臭着脸同那两个小厮说了一句。</p>
说罢，又摸出不知晓从哪里来的药膏，塞给了二人道，“拿回去擦擦，好的快些。莫要丢了本世子的脸面。”</p>
两个小厮顿时受宠若惊，手忙脚乱了拿了药膏在手里，道，“多谢殿下赐药。”</p>
一晃又是几日。</p>
这几日，她除了每日给沈默寒施针，有些无所事事。</p>
因着快要到了试考的时间，曾经那些经常来找她麻烦的弟子，也一个个如同转了性子一般，一门心思扑到了课业之上。</p>
这样的氛围，跟初来宗学堂时那群弟子闲得蛋疼来找她麻烦的时候根本没法比。</p>
若不是人还是这些人，欧阳念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另穿了一个世界。</p>
就连经常在老师授业的时候睡觉的八皇子，这几日也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卯足了劲的听学学习。</p>
欧阳念便成了宗学堂里唯一一个不学习的弟子，看的莫冬齐都替他着急。</p>
“世子，世子，这宗学堂马上便是试考的时间，你，你不温习功课吗？”</p>
莫冬齐忍了几日，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声音。</p>
“我为何要温习功课？”</p>
她又不需要入仕，也不是真正的定国公世子，来宗学堂只是为了混进兵马司而已，温习功课什么的，对她而言可有可无。</p>
莫冬齐眉心跳了跳，“世子不温习功课，怎能博一个好前程？”</p>
他是定国公世子，虽然有皇上亲丰的世子头衔。但是一个空有头衔的世子，怎能比得过朝中那些掌管权势的大臣。</p>
而且，就算将来定国公将兵权将给他，他若是在宗学堂表现不好，又怎么可能让别人信服。</p>
欧阳念挑了挑眉，“要那些好前程做什么，做一个逍遥自在的世子多好，何苦累死累活的做一个权臣。”</p>
莫冬齐被欧阳念这一番毫无志气的话惊得呆了一瞬。</p>
“世子，你，你当真是这么想的？”</p>
这世上，怎的会有像世子这样无欲无求的人？</p>
欧阳念再次挑眉，“我当然是这么想的，难道还要骗你不成？再说了，如今我爹身居江湖之远的云漠城，远离朝堂却又手握一部分兵权。这皇帝心里头指不定有多忌惮我那父亲呢。</p>
若是我表现差一点儿还好，若是表现得太好，岂不是自找麻烦？”</p>
莫冬齐顿时瞪大眼睛，“世子的意思……”</p>
世子如今所表现出来的这些，莫非只是为了不引起当今皇帝的猜忌？</p>
莫冬齐五味杂成，忽然想起了方面莫家的结局。</p>
遭人陷害，皇帝猜忌，顺水推舟，家破人亡，一昔落败。</p>
若是当时的爹爹，也能如世子这般收敛锋芒，是不是，便不会招来那一场灭族之祸了？</p>
莫冬齐不知道，也无法去求证，他似乎有些理解了世子的做法，但有愈发的看不懂世子这个人了。</p>
一路再无话。</p>
欧阳念从容不迫，走到了宗学堂的一处地方小憩。</p>
最近弟子门都忙着温习功课，来这里小憩的人便少了很多。</p>
偶尔遇到几个弟子，那也是手里捧着书本再看。唯有欧阳念，那是真真正正的是啦享受的。</p>
有风吹过来，带着一些凉意，欧阳念微微掀了眼皮，就见几个弟子迎面过来。</p>
“唉，傅兄，你的功课温习的如何了？”</p>
“不怎样，看了一些，还有感些内容未看。”</p>
“唉，我也是。我看堂中好些弟子功课已经温习完了，私下又专门请了夫子回来教。”</p>
那弟子说着，哀嚎一声，“我父亲一心盼着我能被一个有实力的夫子老师收入门下，作为门下弟子，这次看来，怕是有些悬了。”</p>
莫冬齐听着他们的谈话，不由看了欧阳念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p>
“怎么了？”</p>
欧阳念见他几次动嘴，却又没吐出半个字来，不由问了一句。</p>
莫冬齐道，“世子初来宗学堂，大概是不知晓，宗学堂新来的弟子，第一次试考会关系到日后夫子老师的选择。若是考的好，便能优先选择老师，作为他的门下弟子。世子试考若是太差，怕是……”</p>
他当初之所以混进世子府，便是存了心思想让世子成为他曾经的老师廖元的弟子。</p>
世子若是无心向学，想要成为廖元老师的的弟子，怕是没那么容易。</p>
欧阳念笑道，“放心，关于老师人选，我心里自然有数。答应你的事情，我不会食言。”</p>
见莫冬齐仍有疑虑，便道，“据我所知，你的老师廖元，如今被吴越打压，在这宗学堂的光景大不如前。而且，当初莫家出事，廖元不顾得罪当今皇帝，贸死进谏言，如今在朝中，他也过的不太好。”</p>
宗学堂的弟子选择夫子，一般都会选择实际强横的老师，这样日后进入朝堂，对自己也大有帮助。</p>
像廖元这样在朝廷举步维艰，还被圣上厌弃。又得罪了当今权臣文大人的老师，相信没有多少弟子会选择，除非那弟子的脑子是被门给夹过了。</p>
正因为此，对于这一次的试考，欧阳念才有恃无恐。他既然决定了要让廖元做她的老师，自然便有十足的把握。</p>
莫冬齐显然是听懂了欧阳念的意思，一时间面色灰败，他沮丧道，“世子说的对没错。”</p>
老师这般境况，想来也没有哪个弟子愿意成为老师的门下弟子。</p>
莫冬齐心头有些难受，当初若不是廖先生旨意要为莫家求情，也不会遭了陛下的嫌弃，混成如今这般模样。</p>
他想起曾经老师的在宗学堂里的风光。</p>
那时候，他是天之骄子，试考头筹，而老师，也是这宗学堂里的最为德高望重的老师。</p>
多少宗学的弟子想要拜入他的门下，成为他的门下弟子。</p>
可惜，世事无常。谁能料想，今时今日，竟成了这般境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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