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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小草濯足图》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002/510940002/510940031/20200521171204/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唐圭不肯死,他活了下来。

    他没告诉杜小草,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杜小草想了想,问他:

    “你小时候住在马厩里,朝不保夕,后来还没了母亲,觉得害怕过么?”

    “一开始很害怕,后来豁出去,就不怕了,再后来……是别人觉得我很可怕,你怕我吗?”

    杜小草心说不怕才怪。

    吕文昭贵为侯府世子,机灵百变的人,都忌惮唐圭。

    她一个娇软小丫鬟,更不敢杠上,绕着走都怕惹麻烦。

    好奇心怂恿,她不怕死地跟他求证流言:

    “我听人说,你的生母……是被鸩杀的?”

    唐圭笑得愉悦:“还是被我亲手鸩杀的,对吗?”

    “我不信,那些人肯定是胡说八道!”

    杜小草心虚地撇清,这流言是真是假,她也没把握。

    “没错,就是被我鸩杀的,母亲高热不退,喝了我端去的那碗灵药,很快就七窍流血,死了。”

    “你自己都住在马厩了,哪来的灵药?”

    “当然是想害死我母亲的人给的。”

    杀人锥心,非要借稚子之手,让他长大后也要背负“鸩杀生母”的恶名。

    他的家伎生母,聪慧过人,看见儿子端来灵药,便知自己死期已到,拉着儿子的手叮咛再三,把要紧事都跟他交代过,才喝下毒药。

    杜小草想不出,唐圭长大懂事后,想明白其中关窍,会如何痛不欲生。

    ……

    莺飞草长的好时节,一对各有苦楚的人并肩而坐,各怀心思,各有野望。

    对岸的山涧里,秦佑安一步步走过来,长眸落在唐圭身上,颇为不善。

    杜小草见到他过来,背起小竹篓,雀跃着迎过去:

    “公子,你怎么来了?”

    “天气好,出来走走。”

    秦佑安说得温柔,伸出手替她捋了捋耳后的发丝,看见那根白玉簪稳稳地戴着,心情舒畅,涌到舌尖的不满又咽了回去,低声叮嘱她:

    “喜欢聊天的话,我陪你聊。”

    杜小草涨红了脸:“我……没有聊天,就一起说了说小时候的苦日子,没想到唐公子的身世那么悲惨,明明也是家主的亲生儿子,却被扔到厩苑里长大。”

    秦佑安冷嗤:“那是没办法的事,他的母亲是覆灭狄部的公主,还曾经是他父亲的未婚妻,很多人盯着。”

    陇西唐氏扯着“联姻”的幌子,奇袭覆灭了强盛一时的雪狼狄部,扩张了家族封地,稳固了唐氏在陇西的势力。

    雪狼狄部活下来的老弱,全都被扔进厩苑做马奴。

    有这些人照看,唐圭才能顺利长大。

    他们养大了唐圭,也给唐圭灌注了足够的仇恨,这是现任家主没有想到的。

    唐圭的嫡母骂他“狼狄不通礼乐”,并非是斥责他举止粗鄙,而是要他遵守大胤礼法,以父系为尊。

    唐圭生母所在的狄部,是母系部落,很多孩子只认母亲。

    陇西唐氏想要斩草除根,不让雪狼狄部死灰复燃,必须杀了唐圭。

    他们高估了大胤礼法教化四夷的威力,低估了唐圭的桀骜和野心。

    直到一年前,雪狼狄部忽然复起,重新成为陇西唐氏的心腹大患。

    杜小草疑惑:“已经覆灭十几年的狄部,族人都快死光了,怎么复起呢?”

    “那支狄部的势力非常强大,底蕴很足,一度还要压过陇西唐氏,唐氏不是正大堂皇覆灭了这个狄部,而是耍阴谋诡计,在婚宴上暴起杀人,手段卑劣,难以服众,狄部失去了重要首领,还有许多隐秘力量蛰伏下来……”

    光靠这些,还是不够。

    大胤皇室插了一手,为了节制陇西唐氏,暗中襄助雪狼狄部。

    唐圭借势而起,成功起复母族,有了跟陇西唐氏分庭抗礼的本钱。

    杜小草稍一琢磨,便明白其中的厉害纠缠,叹气道:

    “都怪唐氏太贪婪,如果按照约定,跟雪狼狄部联姻结盟,也能壮大实力,唐圭也能同时执掌狄部和唐氏,跟现在的局面没差别,还没有那么多杀戮和仇恨……”

    “人心贪婪,永无止境,对陇西唐氏来说,卧榻之侧,岂容狼狄鼾睡,低头联姻,哪里比得上暴起杀人畅快?”

    “所以有今日的报应,活该!”

    杜小草弄清前因后果,对陇西唐氏的行为极其不屑。

    换了她是唐圭,她也要报复。

    秦佑安停下脚步,正色叮咛她:

    “唐圭虽然身世凄苦,心机深沉……不要与他交往过多。”

    “我一个小丫鬟,哪里配跟世家公子交往?不过闲聊几句,而且我不喜欢他,觉得他就像那种长在崖壁角落,从没见过阳光的雪蘑菇,看着素净无害,剧毒。”

    秦佑安被她的比喻逗笑了:“还真的挺像。”

    正说着话,唐圭牵着一头漂亮的白骡,踩着溪涧中的卵石走过来。

    面上笑容和煦,问秦佑安:

    “秦世兄觉得我这头白骡如何?唐氏的人说很适合我,特意派人给我送到焦溪村里来。”

    杜小草蹙眉。

    唐圭固然狠辣,陇西唐氏也很过分,这么侮辱人。

    骡是马和驴杂交生出来的,它比马省心,比驴勤快温驯,唯一的缺点是绝育。

    唐圭呢,是唐氏现任家主欺凌狄部公主孽生的,是人人鄙夷的“贱庶子”。

    唐氏原本的打算,是把他当牲畜一样养大,在马厩里蹉跎一世。

    然而他凭本事逆袭了,唐氏弹压不住,还有被他掌控的危机。

    送一头白骡过来,奚落唐圭是“杂种”,既拉仇恨,又显怯懦,伤不到对手分毫。

    只说这头白骡本身,漂亮得很。

    有白马的神骏,也有驴子的憨实,神情举止,跟唐圭颇为神似。

    杜小草轻笑出声,秦佑安也忍俊不禁,微笑道:

    “令尊大概是气糊涂了,唐公子不必入心。”

    “凭他也配我入心?我只是可怜他,儿子都被打废了,还是一声不吭,原本我以为他会冲到焦溪,亲手杀了我呢。”

    “……”

    陇西唐氏危机四伏,家主若敢擅离陇西,怕是没命再回去。

    唐圭春风如意。

    穿着青麻狄服,戴着竹篾斗笠,牵着神骏的白骡子,腰间的玉蝉也换成了一把竹笛,山野奇趣盎然。

    十万里外的白帝城,丹青妙手崔硕人,也沉浸在他的“奇趣”之中,从芥袋中拿出一副长三尺,宽一尺的精致画轴。

    这是他在火羽花朝节上,偷偷绘制的美人图。

    画中女子豆蔻之年,神态娇憨,斜倚着一簇野山蕉戏水,粉衫半掩,白鲤绕足,灵动非凡。

    那天他使出障眼法,把杜小草拘到画案前,一口气画了两张《濯足图》。

    秦佑安讨回一张,还剩下一张。

    他像平常那般点燃离魂香,神魂出窍,迫不及待地进入画像中。

    没有臆想中的娇软少女,只有一团幽幽的火焰。

    崔硕人的神魂刚一靠近,就被火焰席卷,惨叫一声晕厥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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