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二百七十五章:孩子,救不了

    红墙砖瓦,几个身影踏着寒风,越过一道道高墙,悄无声息。看着不远处一道高耸的石墙,裴逸轩的速度才稍稍有些减缓的迹象,身后莫翰与单风一同减速。

    ;莫翰先回去休憩,单风将太医全部召集到寒烟殿,将华锦殿的丫环也带去。裴逸轩说完头也不回的飞身而去。

    身后单风和莫翰恭敬的垂首称是,两人未有任何眼神与语言的交流,朝着各自要去的方向飞身离去。

    裴逸轩足下轻点,不顾吹过耳边凛冽的寒风,不顾还在拼命飘洒的雪花,不过片刻的脚程,已悬身落地。

    大牢门口的守卫看到黑夜中悄然落地的身影,回了回神,正准备拔出手中的佩刀。裴逸轩又走近了些,两个侍卫这才看清楚那一身象征性的服饰,忙的跪地行礼,;参见皇上,皇上外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开门。裴逸轩没有一个字多余,冷声下令。

    两个侍卫忙的起身,摸索着腰际的钥匙去开厚重的铁门,裴逸轩头也不回的踏进大牢,剩下身后两个侍卫还在讶异中未曾清醒。

    裴逸轩往里走了不过几步,便看到探头探脑看着外面的余达。这厢余达一看到裴逸轩的身影,有些激动的上前,方要请安,却被裴逸轩制止了,;人呢?

    ;回皇上的话,还在里头。

    ;如何了?顺手拿过余达手里拿着的裘绒披风,裴逸轩跟着在前头领路的吴皓往里走。

    吴皓继续带路,脱口便道,;回皇上,不好。

    裴逸轩的身形蓦地一顿,未等他人看出,又很快恢复,继而不再说话,跟着吴皓往里走。余达也沉默着跟在身后,他收到裴逸轩的命令之后就来大牢候着了,来了之后他也去看了一眼,后来他便没再去了,因为实在不忍。

    就在余达这般思索中,里间的大牢已经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吴皓上前去开门,打开铁门后,便退到一边。

    裴逸轩这才迈着步伐进去,愈是往前,步伐愈是沉重。看着周围潮湿污浊的地面,看着那个靠在石墙上,双手环抱着双腿的单薄身影,裴逸轩的胸腔好似被什么压着,一下子竟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跨步上前,将手中的披风披到那个蜷缩着的身子上,轻轻一环,那个孱弱的身子便倒在了裴逸轩身上。几乎没有用一丝的气力,裴逸轩就将人抱起,冰冷冰冷,这是裴逸轩的第一感觉,第二感觉便是手上的身子几乎没有任何的重量。

    剑眉紧锁,眸中一阵寒凉,裴逸轩的周身散发出比这大牢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冷寒。

    疾步离开这几乎能让人窒息的大牢,裴逸轩还是忍不住低头端详怀中的若汐。原本轻柔顺滑的青丝此刻僵硬的贴在几乎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上,原本饱满红润的樱唇此刻干裂出数道口子,隐隐的映着血丝。

    裴逸轩别开脸,不愿再看。心口传来的异样疼痛不断提醒他。是他,是因为他,是他害了怀中原本不喑世事的单纯女子,是他执意要将她带上这条不归路。

    抱着若汐回到寒烟殿,门外已经有数名太医在候着了,不管是几品,不管是医治什么的。只要是太医,单风都带过来了。

    一列十几位太医站在一侧接驾,看着很是突兀,裴逸轩早已用披风将若汐整个身子包的密不透风,直接进了内室。余达赶紧指挥着让十几位太医在内室门口等候,自己则是跟了进去。

    寒烟殿内室,碧彤、秋烟、半梦已经垂首候着了,裴逸轩抱着若汐进去之时,几人要行礼,也被裴逸轩免了。几人眼神几乎都直勾勾的盯着裴逸轩怀里的那个身影,但是碍于是裴逸轩,又不敢上前,只能伸长了脖子遥看。

    裴逸轩将若汐放到铺着厚实绒毯的大床上,给若汐盖好了被子,又将幕帘放下,这才对余达说道;让他们进来。

    ;是,皇上。余达应着,赶紧小跑着去开门请侯在外面的各位太医。

    十几位太医纷纷踏入这一辈子都不知能有几次机会进入的寒烟殿内室,十几人正准备下跪行礼,却被裴逸轩皱着眉打断,;云子骞,你先把脉。

    ;是。站在最前面的云子骞出列,跨上前几步,抓起床前露出的盖着薄纱的玉手,向着脉搏探去。指尖传来一阵寒凉,云子骞心中一惊,脸色微变,把脉的手竟有些微颤。

    裴逸轩看着云子骞脸色的变化,眸中微起怒意,沉声问道,;如何?

    云子骞收回把脉的手,稳了稳身形,转过身,;噗通一声,跪在裴逸轩身前。偌大的跪地声,在此刻左右噤若寒蝉的室内显得很是刺耳。众人都胆战心惊的等着云子骞禀报,只是云子骞却像是哑了一般,跪下了一句话不说。

    如此的静默让裴逸轩怒气更甚,不知为何,这样的静默让他不安。极大的不安像一个巨大的网笼罩着他,这种感觉他从未有过,即便是他母妃去世他也未曾有过。

    众人脸色各异,纷纷垂首,暗自在心里揣测,究竟这贤妃娘娘是伤到了何种地步,叫云太医不敢说出病情。

    裴逸轩今日太过异常,以往的冰冷自持通通消失,他沉声怒吼,;快说,再不说话,朕让整个太医院陪葬!

    此话一出,震慑在场所有的太医,十几位原本还胆战心惊站在一边怕被牵连的太医们此刻纷纷跪到了地上。也无人敢求情,他们知道对着裴逸轩求情还不如不求。

    云子骞回首看着跪在身后的同僚,原本还在挣扎的内心一下变的沉重,咬了咬牙,云子骞伏跪在地,;启禀皇上,娘娘怕是小产!

    裴逸轩只觉身子一冷,脑中一阵晕眩,身形微微有些不稳。右手几乎是下意识的猛然一挥,一阵劲风,云子骞整个人被强大的内力震慑出去,;砰一声撞到不远处的柱子上,缓缓下落。云子骞承受着裴逸轩的怒气,抚着胸口一阵猛咳,艰难的直起身子,跪倒在地。

    ;噗通几声,周围所有的人都应声跪地,瞧了眼被震飞出去的云子骞,大家都低垂着头安分的跪着,连呼吸都只敢小声一些。

    随着跪下的秋烟和碧彤还有半梦几乎也是反射性的跪到了地上,秋烟红着眼想要冲上前去,却硬是被碧彤拉着跪到了身侧。几人眸中含泪,却是不敢动弹分毫。

    裴逸轩看都不看一旁几乎支撑不住身子的云子骞,看着幕帘背后的身影,心下抽的生疼,他再次出声,;张慎,把脉!

    张慎在内心深深叹了口气,这才应声出列。其余没有被叫到名字的太医稍稍安下些心。张慎移步走向大床旁边,半跪在床前,这才伸向盖着薄纱的玉手。

    刚触及那冰冷的玉手,张慎就有一种想缩回手的冲动,那触感,太过冰凉。隐隐的,张慎指尖感觉到两股异常微弱的跳动。垂首,张慎斜睨向伏首跪地的云子骞,得不到任何回应,他缓缓闭目,眉心紧皱,

    这孩子,救不活。只是他要如何说出口,怕是这话一脱口,就要惹得龙颜大怒,整个太医院陪葬都是轻的。

    静静的等了半晌,裴逸轩终是忍不住出声,;如何?

    张慎收回手,跪着移动身躯,稍稍退后,默然不敢作声。

    裴逸轩见罢,怒气更甚,胸口起伏,大声斥道,;都哑巴了?都不会说话了?要朕现在就将太医院的人全部处死吗?

    话音刚落,跪了一地的太医们猛的叩首求情,;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

    ;皇上,不如让老臣看看。求饶声中,丁言丁太医自告奋勇的声音异常响亮。丁言是太医院最为年老的太医,也是一直伺候先皇的,所以裴逸轩多少还是会顾及一些。

    裴逸轩挥了挥手,示意丁言上前,丁言这才艰难的起身,走向雕木大床。张慎挪动着身子给丁言让出位置,两人交换了眼神,心中已是有数。

    丁言微微躬身给若汐把脉,不过片刻,丁言就放开了若汐的手。然后与张慎和云子骞一般,俯首跪地,却没有像张慎与云子骞一般沉默,;启禀皇上,娘娘因身子调理不当,所以引发小产,还请皇上节哀。

    丁言句句咬字清晰,如被人敲响的洪钟一般,一声一声撞击着裴逸轩的心房,撞的生疼。裴逸轩脸色森寒,望向幕帘里看不真切的小脸,一字一句道,;无论用什么方法,给朕救回来。

    ;回皇上的话,孩子,救不了。

    丁言此话一出,裴逸轩几乎是反射性的,猛然转头望向还跪在地上的丁言,周身的杀气让人无端胆颤,;丁太医,别以为朕不敢动你。

    ;回皇上,老臣从不敢如此想,只是若是再这般拖延,娘娘亦是会有生命危险。丁言叩首,说的异常诚恳,裴逸轩什么性子,他在这深宫大半辈子了,看的比谁都真切。他也不是不怕死,只是生死有命,即便此刻他应允,他也是救不了那孩子的。

    ;救人。缓缓吐出两个字,裴逸轩起身。

    地上所有跪着的太医,这才好似重新被赋予了生命似的,一骨碌的都朝着那雕木大床而去。大床旁,只有张慎与云子骞动手,施针、把脉,准备着给若汐引产。

    其余的太医都站在一边佯装讨论,眉头紧锁着。看似认真,实则更加担心这贤妃娘娘若是救不回来,自己就小命不保了。

    裴逸轩站在不远处,负手看着,身体传来莫名的无力感。好像一下子被抽干了所有的气力,连站着都觉得吃力。望向窗外,那还未停消洒落的雪花。

    冷,从身到心,不知为何,心脏还有被触动的感觉。冷,他不是早已习惯了吗?一命换一命,裴逸宸,你竟然把我孩儿带走了?

    呵,裴逸轩冷笑。孩儿,父皇还未见过你,你就这么离开父皇了吗?今夜,值得吗?应当吗?裴逸轩不断的扪心自问。

    ;启禀皇上,娘娘需要饮汤药才能将腹中龙胎全部引出。云子骞的话打断了裴逸轩的思绪。

    心中又是莫名一痛,裴逸轩头也不回道,;你亲自去。

    ;是,皇上。云子骞领命,与张慎交代了一番,这才带着孙蓉一道退下了。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