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岩庭翻动着满地的残骸,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此时也被鲜血所染红,但他却顾不上这些,固执地搜寻着。
“唔……”
微弱的声音从瓦片下传来,顾岩庭的动作一顿,随即眯起了狭长的眼,本凝着的紧绷情绪,在此刻却溃散了起来,不由得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随着几块碎石被搬开,露出了被压在底下的人。木一禾闭着眼睛躺在血泊中,瘦弱的身子在此时紧缩成了一团,本白净的脸上更是沾满了血污,没有丝毫的生气……
“一禾!”
顾岩庭慌乱地如个孩子,跪在地上,双手颤抖着不知如何是好。
心底涌上一层冰冷的绝望。
想将她抱起,却害怕触碰她的伤口。
他小心翼翼地抖着手,伸到了木一禾的鼻子下,慌忙探寻后,憋在胸腔的那股气息才得以喘出来。
还有呼吸……
他的视线顺着往下,发现她的手紧紧箍着某处……两人紧牵着的手。
江墨辰紧闭着双眼,整个人都陷入了昏迷之中,可那只大掌却牢牢地抓着手中的柔软,不愿松开。
顾岩庭缓缓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江墨辰。
哪怕此时的模样狼狈,但身上的那股强大的气场,却没有丝毫的减弱。
他的眼眸渐渐变得晦暗……脑海中似触电般,猛然响起一道声音。
杀了他。
顾岩庭因这突然冒出的想法而感到惊恐,瞳孔放大了起来。
他是爱一禾,但却从没想过,要杀了江墨辰。
他知道自己是卑鄙的,但还不至于此。
但……顾岩庭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沉重,没人知道江墨辰在这,就算他将他杀了,众人也都会认为,不过是一场可怕又巧合的意外。
这是夺回一禾……最好的机会!
“唔……墨辰。”
地上的女人突然呢喃出声,打断了顾岩庭的思绪。
低垂着眼眸时,眼睛里更是噙着复杂的情绪。
有自责,有害怕,有疼惜以及淡淡的埋怨……为什么她要爱上别的男人,为什么不能再多等等自己?
他沉叹了声,打消了心中那灰暗的可怖想法。
如果他真的动手了,等到一禾醒来时,又要如何去面对这个结果……她会深陷在自责中,更以她的性子,或许一辈子都会铭记江墨辰。
这也不是他期望的结果。
他所要的,是木一禾能心甘情愿地留在他的身边!
顾岩庭闭了下眼睛,掩饰了眼中的复杂阴郁。
微微偏头看去,就见到此时正在不远处的陆逸,他紧紧攥了下手,似带着满满的不忍,深吸了口气,镇定神色后,淡然地走向陆逸。
“江墨辰在那边。”
陆逸听到这声低沉的话语,眼眸里噙着欣喜。
转身时,却看到站着的是顾岩庭,眸光沉了沉,轻咦出声,“是你?”
顾岩庭缓缓抬眸看向陆逸,冷然着嗓音,“救了他们再意外也不迟。”
随即转身往发现两人的地方走去。
陆逸冷嗤了声,紧蹙着眉宇赶忙跟上前,看到倒在废墟中的两人,叫来了救援队。
“陆先生,这两人的手……掰不开!”护士咬着牙,用劲地掰着两人的手,但他们却紧紧握着彼此。
“麻烦。”陆逸扫了眼此时昏迷着的男人,眼瞳里闪过一抹无奈,轻叹了声,“先想着把两人一起抬上救护车吧,到时候再想办法。”
“好。”
顾岩庭望着两人紧攥着的双手,视线已然眯成了一条缝隙,乍寒的光芒凌厉的射出。众人的视线都凝在一处,根本没有察觉。
“你一起吗?”
陆逸绕开了媒体,看着躺在担架上的两人,帮忙关上了救护车的门,随即转身问道身后的男人。
“告诉我地址就好。”
陆逸微微蹙眉了下,随即将白家私人医院的地址告知于他。
顾岩庭墨瞳深处有着一抹复杂滑过,继而扫了眼陆逸后,就转身离开了。
陆逸看着那抹渐渐远去的身影,不知是不是自己过于多心了,总觉得他像是在隐藏着什么……
江宅。
江老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优哉游哉地打着围巾,时不时地往电视屏幕上瞥上几眼晚间肥皂剧。
突然,屏幕的画面突然跳了跳。
“欸!你说这电视……”江老太念叨了一声,但胸口猛地一个抽痛,倒是显得这倒不是什么大事了,“我说老头子,我今天不知怎么回事,这右眼啊就跳个不停!刚刚这胸口又一抽,你说会不会有什么事啊?”
“能有什么事!”江老爷子摘下老花镜,从报纸间抬起头来,“你啊!就是平时缺少运动才……”
“现在插播一条新闻,在今日夜间六点四十分,全岛酒楼发生一起爆炸事件,据推测,是宗报复性犯罪,犯人在早起就被判定为反社会人格,而其当场就死亡……”
江老爷子看着屏幕上的新闻画面,现场一片狼藉,不由得紧蹙着眉头,“这人啊!你说都反社会了,还出来搞什么!也不知道伤亡如何……”
“我这心里头啊,真的感觉怪怪的。”江老太捂着胸口。
在话落的瞬间,手边的座机电话就响了起来,她顺手接了起来,“哪位?”
“江奶奶。”陆逸仍在开车,听到他们老人的声音,做了好久的思想准备,在此刻又变得不知要如何开口,“我是陆逸。”
“奶奶知道,怎么了?”江老太有些意外陆逸会打电话过来,心中那股子莫名的不安感却在加剧。
陆逸沉叹了声,一狠心,还是咬着牙将江墨辰受伤被送往医院的事告知给了他们。
江老太的脸色从本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到最后,彻底变成一滩死水。周边的氧气似乎都被剥夺了般,难以呼吸。
“老婆子?”江老爷子见她就杵在那里,半天没有动静,忍不住唤了声,“怎么了?”
“阿辰……”听筒从她的手中滑落,定定地看着屏幕上仍在播放着的新闻,颤抖着嗓音,“他也在那场爆炸的现场!”
说完,江老太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都瘫倒在了沙发上。
救护车停在白家私立医院门口时,一辆黑色捷豹也急刹车停下。
在开往医院的路上,顾岩庭就给那男人拨去电话,却是无人接听的提示音。他愤愤地将耳上的蓝牙耳机扔下,双手沾满了血,已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一禾的……紧握着方向盘的每根手指都在抖。
救护车的后门被打开,医生推着病床出来,将彻底陷入昏迷的两人分别抬到了上面,一边举着吊瓶,一边快速地往急救室里推。
顾岩庭连车钥匙都来不及拔,大跨步地下了车。
陆逸从救护车上跳下,两人互相看了眼,都快步跟着病房往医院里面跑。
从门口到急救室的这段短短的长廊,却仿佛在此时成了最遥远的距离,病床上毫无血色的两人被一齐推进了里头。
已经换好了手术服的主治医生脚步匆匆赶来。
顾岩庭和陆逸来到抢救室门前,就见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齐齐走了进去,“请家属在外面等待。”
话落的瞬间,眼前的门就被关上,工作灯很快亮起。
接下来,就是等待手术结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窗外天色已经彻底晦暗了下来,一如此时顾岩庭的内心,灯光从棚顶照射下来,打在他俊逸的五官上,落下一片阴影,掩去了他眼眸中的凌厉。
手术室外很安静,只是这份安静,此时却透着一份诡异。
陆逸在室外焦急地踏着步,焦急的视线落在眼前的工作灯上,内心莫名感到烦闷。
此时,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人都躺在手术室中,可他除了等待外,什么也做不了。
“你去干什么?!”陆逸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顾岩庭突然转身,像是要离开的模样,立即焦急地问道。
顾岩庭没有回头,而是从口袋中取出打火机,背对着他晃了晃。
陆逸了然,没有再多言,目送着他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处……
空寂的楼梯过道,没有一丝声响。
顾岩庭从口袋中取出手机,在看清来电的那刻,眼神里瞬间又燃起一簇可怖的火苗,透着嗜血的骇然。
沉着脸接听后,置于耳边。
“怎么了?”含笑的男声中似还透着闲适的慵懒。
“这就是你所说的惊喜?”顾岩庭听到他话语中的愉悦,冷然问道。
“surprise!”男人没有掩饰心中的愉悦,忽而大喊了声,“砰的一下!一切都毁了,不觉得很帅气吗?”
顾岩庭双目猩红,眼瞳在眼眶中颤动着。
在听筒那端的男人,根本就是个疯子。
“我不管江墨辰如何,但你实现明确保证过,不会伤及木一禾一丝一毫……”顾岩庭冷然的说道。
“都会有点小意外的嘛!”男人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说能护她,就是能护,况且……当时江墨辰在她身边,就他那个痴情种的模样,就算是自己丢了命,也不会允许木一禾有什么损失,这点倒是跟他父亲很不一样……”
顾岩庭闭了闭眼,他果然当时也在现场,“你真是疯子。”
“天才跟疯子的界限又在哪里?拥有不被大众所认可的超前思想,不就是你们口中所言的疯子吗?”男人冷笑一声,“不过我倒是对你挺意外的,不对!应该是失望。”
顾岩庭闻言,微微蹙起眉头。
男人顿了顿,接着说道:“准确来说,江墨辰是你顾岩庭救的……我就不懂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无你无关。”顾岩庭冷然的眯缝了视线,“无论之前你找上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现在这场游戏,我不再奉陪。”
男人冷嗤了声,仿佛早就了然会如此般,“你甘愿放弃木一禾了?看来你对她的爱……也没多少嘛。”
顾岩庭的浑身都散发着阴郁的狠戾。
当理智渐渐回拢时,他才彻底反应过来,现在的局面究竟是如何。
他不知道对面的男人是何种身份,却在经历了这件事后,明白了他的能力,以及可怕的心理。
就是变态和疯子的强烈组合。
今日将爆炸称为小惊喜,那下一步又会是什么呢?
他不敢想象,也不愿再令一禾冒险。
“我退出。”顾岩庭轻启薄唇,淡漠的话语中满是冷意。
“你也说了这是场游戏。”男人的嘴角勾着阴笑,“既然游戏已经开始,又有什么理由中途停止,我们都只能等到game over的那刻。”
男人不在乎他会不会回应,接着冷然开口:“现在是你在明,我在暗,背地里搞的这些小动作,你以为我会没有留有后手吗?我勾一勾手指,就能让你心心念念的女人啊……知道这些事,都是你做的。”
顾岩庭的眼眸瞬间瞪大。
他能感觉到男人的话语中虽然带着笑,却是认真的……
顾岩庭因这暗示性的威胁话语,“砰”的一声,手砸向了一旁冰冷坚硬的墙壁上……
手上传来刺痛,可是,顾岩庭却仿佛是失去痛觉的人偶,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只是紧紧的咬着牙。
如今,他已然变得被动。
为何会变成这样……
顾岩庭的眸子泛着猩红,缓缓垂下手,白色的墙壁上有残留下隐隐的血迹。
“顾岩庭,你也别这么极端。”男人听到那端的动静,光是猜测,也能想到是发生了什么,“你想想,现在江墨辰也算是欠了你一条命,而木一禾这时对他肯定也满是感激,与其在这愤怒,倒不如想想如何利用这种感情。”
顾岩庭攥着听筒的手在轻微地颤抖着,关节更是泛着白色。
“愧疚和感激,可是最容易利用和掌握的感情……”男人的视线微眯了下,随即又故作轻松地说道,“上天啊……到底还是帮你了,现在,就看你自己怎么选择。”
男人说完,就笑着挂掉了电话。
“滴、滴、滴。”
顾岩庭手上的伤口淌着血,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透着隐隐的疼痛,一下下,就好似扎在他的心口。
听筒里传来的忙音,似在催促着什么。脑海中不断回荡着木一禾的音容笑貌,但随即画面一黑,响起了一声缥缈轻柔的“墨辰”。
他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攥紧,淡漠如斯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可狭长的眼底却划过一抹黯然。
现在……他根本没有回头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