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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桃花似火

    星河城位于北海中的一座浮岛上,这座岛屿随着地壳的运动会在每年寒冬之际嵌入了北极冰川,固定在冰床之中。在那样极寒之地本是绝无生灵可言,而星河城就像一朵世外仙山,美不胜收。也只有在冬季,星河城被固定,通往星河城的水道冻结成冰,才有可能到达这座神秘的城池。据说这座城市住着仙人,而对于星河城的城民自然知道,这里不过是一座以灵魂买卖为交易的奇怪城市,那些所谓的仙人拥有的不过是修炼了一些譬如长生之类的秘术,然真正的长生却是一个未解之谜。

    星河城共有七座主殿,以紫薇殿为核心,主宰星河城命运,紫薇殿下设九大天宫、二十八星区,各有明暗两翼大

    祭司扶持星河城主,掌管大小事务。

    玄天宫是九大天宫被誉为世外桃源的仙宫,只因前宫主梓颜是一个爱花如命的人,玄天宫总是四季如春,开满了各种各样的名贵花种。尤其是那一片灿若烟火的桃林,每到三月便铺满了整片山。

    然而,自从那场大火之后,梓颜伏诛,这里变成了一片荒凉,城主梓筱虽竭力重建玄天宫,但依旧无法将它恢复如初。

    那片荒芜的桃林里有一处引自山间的活水,小湖上有一座小楼。小楼里,梓筱静静地站在房间里的一张冰床前,那里躺着二十年前自己亲手杀死的弟弟,梓颜。出神之间,身后传来轮椅压着地面发出的轻微响声,他知道她回来了,他在这里等她,又是十年了。

    “你醒了?伤如何?”梓筱将她推进冰室,轻声问。

    殷华摇头:“许多年的旧伤,早就没事了。”

    梓筱没说什么,殷华一直是一个好强的女子,而他也知道星河城的刑法意味着什么,即使二十年过去,即使她有超凡的灵力,也难以抵挡罪与罚之境邪毒的侵蚀。她不说,他便不问了。

    “可曾找到梓颜的魂灵?”他缓缓将殷华推到冰床前,看着梓颜苍白英俊的容颜,道:“若再找不到,我只怕不能救他了。”

    殷华眼中闪过一丝震惊,抬头问他:“出什么事了?”

    “为帮颜护住本体,我近年吸食的魂魄太多,我怕,有邪念渗入梓颜的体内,到时候会……”梓筱没有说下去,殷华了然地点点头,若吸食的魂魄太多,梓颜必定会被邪念反噬。

    许久,她低声道:“既然如此,这就焚了吧。”

    “什么?”简单的一句话,让梓筱无比震惊。

    “十年了,若我还想不开,真的很辜负你付出这些许年的灵力。”殷华对他笑了笑,她俯身将脸贴在梓颜冰凉的胸膛上,如今她再也听不见那一颗心脏在胸腔里搏击的声音,她依稀记得许多年前,她十分喜欢这样静静地贴着他的胸膛,数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就这样吧,颜……我知道你一定是因为什么才在黎穆体内沉寂了那么多年不愿醒来。可我,这么多年过去依然不能懂你,亦辜负了你……

    缓缓的,她转着轮椅静静离开了小楼,荒芜的桃园里,杂草丛生,她望着那一片虚无之景,似乎又看到了昔日灿烂的桃花——他们曾在花间谈笑、嬉戏,他喜欢拿着一本古卷,仰卧在桃枝上,偏头看花下的她,她喜欢抱着大树不停地摇,看他巍然不动的样子……

    然而,那一切终归化为了虚无,在尘世中留下了一片荒凉。

    梓筱看着她远去的身影,身后的小屋缓缓燃起了灵火,瞬间火光染红了那片荒芜的草地,犹如三月桃花般灿烂。

    二十年过去,玄天宫依旧,殷华终究在那一片枯萎的桃林前回身,望着那一片火海默默流泪了。

    “其实,你早知道了,是吗?”殷华依旧望着那一团火焰,不曾看梓筱一眼。

    梓筱顿了顿,知道无法瞒她,俯身为她整理凌乱的发,目光温柔:“如果你不想让我知道,可以一直隐瞒下去。”

    “那你为什么要置他于死地?无论怎样,只要梓颜的魂灵在他体内一日,梓颜就不会复活,你可以安心做你的城主,我可以守着我想守着的东西。”

    殷华淡淡的,并无责问之意,然梓筱俨然有了怒意,反问:“那这样,你就永不回星河城了吗?”

    “十年期限未到,可你已经等不及要毁约了……”殷华抬眼望着他,目光深邃。

    “我……”梓筱一时语塞。

    他们就那样看着彼此,仿佛无声地质问,让两人都不想先打破沉默。

    许久,梓筱无奈地站了起来:“我会派冰鹤去收回血薇令,但十年期限一到,我要见到你带着梓颜的魂灵回来。”

    说着,梓筱一眼不错地看着殷华,希望能从她眼中看到哪怕一点的愤怒,然而没有,殷华只是在一瞬间的沉默之后点头:“我会履行约定的。不过……”

    “既然梓颜的形体已经被毁,我实在很想知道你还要梓颜的魂灵做什么?”殷华抬眼看着他,目光是前所未有地质疑。

    梓筱一怔,回身看着那一片火海,才猛然惊觉,原来她此行是早有预谋的。

    “你……”

    忽地,他叹了口气,像是任命一般:“梓颜毕竟是星河城的人,我并不希望他的魂灵沦落在外,作为兄长,我有责任将他送去往生,华儿,我们非要这样吗?我不是在逼你……”

    殷华径自滑动轮椅,转身离去:“我也没有逼你。是你不信我在先,除了这样,我想不出有别的方法能让你安心。梓颜痛苦了二十年,你我同样痛苦了二十年,如果要一个了断的话,我只希望,在我放弃之后,你能让梓颜死得安宁。”

    那样轻如微风的话语飘散开来,却如利剑一样割着他的心,梓筱出神地望着那一抹远去的绯色,狠狠地闭上了眼。